豐安城,豫章王府。
較之數十日前太子臨府時的肅穆,今日的王府則是騷亂異常。雖然豫章王府本身就以寬松不重需禮而“名動京城”,但是有這樣的混亂也是很罕見的。這場混亂的引發者不是別人,就是這座王府的主人。而他現在,就坐在王府的大堂之上,悠哉遊哉地品著茶。
大堂下站著幾個男人,他們並為參與到這場混亂之中,只是個個雙眼飄來飄去,過了一會兒,大堂中的人只剩下了魏稷一個人後,這幾個人才躡手躡腳的走了上去,為首的那個人又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確認已然無人後上前,小聲問道:“殿下,不是你要離開嗎?為啥對外說你要就蕃豫章呢?”
“嗯”魏稷放下了茶杯“就知道你們幾個要過來,拿個椅子在旁邊先坐下。”魏稷擺了擺頭示意。那幾個人卻沒有動,直愣愣地站在哪裡。“那就站著吧,反正你們都練過,站會也沒事。”隨後魏稷便伸展了下身子,看轉身看向這幾個可以被稱為彪形大漢的人,說:“我的一些事,你們都是知道的,天底下傳的是各種各樣。雖然那些最為重要的沒有傳出去,但是說我要即位,要當太子的風言風語滿地皆是。可但凡知道一點的,都明白為什麽。可知道的人又沒幾個,所以按原先的安排我就要去豫章那裡,現在正好就這麽做了。”
“那殿下,你真的要走?”“嗯,所以我給陛下遞了幾個折子,除了一些必要的事,還寫有幾個在這裡明顯是有著才乾的人,我寫上去了,希望陛下能讓他們有用武之地。估摸著等我走了後,這裡怕是會成了養老之地了。”
魏稷笑了笑,挑了下眉,繼續說“但是,關於我走的事,是決不能說出去。這裡也有很多人要去豫章那裡,用以表示我要去那邊了。後面的事情自有人安排,這就不是你我操心的了。還有在這座王府之中,有著很多被當做數字的人。我想即使我走了,也要給他們留個有口飯吃的地方。所以我還留著這個豫章王的頭銜,希望能給那些人留條活路。”
“你們幾個貨,要不跟著我走?”“唉呀,殿下,就等你這這句話呢。”頓時,那幾個人就眉飛色舞起來。魏稷無奈的看著他們,眼中充滿了無語。“朱宏啊,你要帶著你們幾個多去讀書,多去學習,不要讓我又感到當年救你們幾個是在造孽。”
為首的那個男人撓了撓頭,笑著說:“殿下,我們幾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讓我們以後沒人去管著,告訴我自今往後什麽都不用管了,那我們估計就成有文化的綠林人士。我都能想象到自己在那裡嘯聚山林,劫富濟貧的樣子,而且也沒人敢管,活脫脫一混不吝。”
“你們啊,說沒文化吧,肚子裡有二兩墨,說有文化,也就二兩墨。我能說什麽?還是老一套,多讀書,多想,若是我不在了又成了老樣子,人是要努力自我改變的。”朱宏笑著打了個哈哈,便轉移話題“殿下,除了我們幾個,還有那幾位,還有誰跟著走?”
魏稷沉默了一會,便說:“國相我推薦他去了禦史台,兩個老杜和老孔一個留一個跟我走,那個司看能不能帶走到豫章,估計是可以。剩下都放到豫章郡和附近了,再就沒有什麽了,也就那麽幾個人跟著我走。”“誒,就這幾個?”“你還想多少人啊,錢直,人多了反而不見得好。”那個名為錢直的男子撓了撓頭,也沒有再說什麽。魏稷站起身,拍了拍腿後便說:“還有什麽事,沒事了就去個忙個的。
”隨後,幾個人就都出去了,只有朱宏還站在原來的地方。 “殿下,現在出去嗎?”“自然,下次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和他們去聊會吧。”然後兩人走到了側間,不一會兒,這兩人就穿著布衣走了出來,一同往後門走過去。這兩位隻用了幾分鍾就到了後門旁邊的一個很隱蔽的拐角,看樣子是兩個慣犯了。魏稷背靠在牆邊,四周觀察了一番,點了點頭。隨後在一旁的朱宏走到拐角處,經過了一番摸索,他將雙手貼在了牆上,輕輕一推,整塊牆如同門板一般被推開,兩人就一通躡手躡腳的遛了出去。
牆的外面是條深巷,兩人便在巷子了整理了一下衣著,就大大方方的走向了前面的十字,然後又七拐八彎,最後終於除了巷子,到了大街上。這幾天恰逢節日,平日裡本就熱鬧的大街上這幾日更是熱鬧非凡。再加上這廣濟街是大炎豐安城中極為有名的小吃街,縱然這條街有七八裡長,但是依然有摩肩接踵之感。
叫賣聲,招呼聲,交談聲……各種聲音雜糅在了一處,這是那種秩序井然的皇宮中無法體會到的一種風味。魏稷第一次來到這裡,就喜歡上了這種風味。他和朱宏無比熟練的走進了一家面館,那裡除了一張桌子外,早已經是座無虛席了。兩人一屁股坐在那桌子處,從桌上茶壺給碗裡倒了兩碗茶,同時高呼:“老板,兩份大碗油潑,再來兩瓣蒜!”
“喲,你們兩位又跑來了。”小二將兩碗面端上,打趣的說。“沒法子,誰讓你家面做的太好吃了唄,嘿嘿。”魏稷回應道,此時單看那面碗,那碗如同瓦盆一般大小,裡面盛著滿當當的面,上面撒著蔥花,薑絲,蒜丁和辣椒面。再加上剛剛出鍋後澆上的熱油,飄香四溢。
此時拿上筷子將這面攪勻,醋味,鹽味,油味,辣椒味,醬油味,蒜香味……他們融在一起,就成了這碗油潑面。張開大口將面吸入嘴中,味蕾能感受到的,就是北方的豪邁。刺激性而富有侵略性的味道傳遍了全身。此時再掰下一瓣蒜就上,蒜的辣味,蒜的香味,蒜的各種味道被同時激發,好一碗油潑面!
“最近怎麽樣?”“世道還是那個世道。”老板回應朱宏道。“也就是陛下這幾年還好些,那群神神鬼鬼的家夥比一前好些了。以前呢,就把我們人當牲口,雖然現在也不大差,但以前是頭豬,現在則是當牛了。現在源石技藝我們人能用的也多了,總有一日,咱們人的命,就能靠自己了,就不用去幹這永無出頭日的牲口活了。”“也別太往好處想,誰知道這群神仙要幹啥,喊的再嗨,廟裡不是還有人去嗎。”魏稷笑著回應。“這就不太對了,想當年那些英雄好漢們在山下和神們為這玩命,雖然輸了,但也是漢子。要不是豫章王保他們的屍體,估摸著就被碎屍了。可惜哪,豫章王要走了,這天下又有幾個殿下。唉,你幾個不是從王府裡偷溜出來的嗎?,知道些啥,給咱們說說唄。”
“殿下確實是要走了,他說自己想出去看看。”魏稷回應道。“出去嗎?也是,人不能光窩在一個地方,都應該出去看看。我家在爺爺那輩就住在這裡的了,也是好久沒出去了。”老板端起茶水,往嘴裡送了下去,繼續說:“可外面又啥看頭,外面的人都想進來,裡面的人也不想出去。算了,不說了,你們倆以後還能常來不?”
“估摸著來不了了”朱宏回答道,“我們估計是要去豫章郡了,估摸著以後也沒法常來了。”“那今天這頓就請你們了,小二!再給這兩位加幾個菜,不用收這桌的錢了。”然後老板便起身走回了自己的地方,邊走邊朝後擺著手,魏稷嘴上的謝謝也終是未能說出口。不到一會,兩人就解決了戰鬥,再次走到了大街上去。
無論這世上再熱鬧,也終究是有冷清的地方。現在的兩個人,就是身處在一個冷清而安靜的位置。“朱宏,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出去呢。”“我哪知道啊,就我這水平,不去被人坑就不錯了,還去猜什麽別的事。”魏稷歎了口氣,繼續前行著。
朱宏急忙跟上,說:“可是啊,殿下,就我這樣,也能看出來一點,那就是您想的事,肯定是沒違背您給我們講的那些底線,這就夠了。”“是啊,我想的事情是沒有違背的。可又如何呢?”“殿下不是給我們說過,真正要做的事,連老天爺都不要說,埋在心底。我能看出這是殿下你真正想做的事,就這樣想唄,指不定哪天自己就明白了。”
“嘿嘿,是啊,說不定,這次出去,我就能明白了。”然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這個冷清的角落,向著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的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