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驚恐地蹬著腿不停後退到牆邊,然後用顫抖的手舉起槍,驚恐地注視著道恩教授。
道恩教授歎了口氣:“你後退的動作是認真的嗎?我剛剛可是救了你一命。”
喬伊舉著槍茫然四顧,然後他看清了周圍的景象。
這裡是一個地下廣場,一個巨大得仿佛肉山一樣的怪物屍體,躺在這個開闊的地下廣場中央。
怪物屍體的周邊,橫七豎八地躺了很多黑袍人,看起來各種各樣的慘狀都有——看起來這裡似乎是經歷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
黑色黎明死傷慘重,他們戰鬥的對象則是眼前這個巨大怪物。
這山一樣的巨大怪物,是一隻渾身生滿觸須和眼珠,皮膚光滑仿佛某種水生生物。
這隻生物身上的觸須斷掉了一部分,尚未斷掉的那些觸須則是全都如同植物的根須一般,深深地扎入了四周的牆體之中。
眼前這個東西,不知究竟是動物還是植物——它看起來似乎是一直固定在這裡,看起來也像是有根須一樣的器官,但是身軀卻很明顯有著動物的質感,像是某種水生動物。
“你剛才差點被那個東西吞下去。”道恩教授一邊擦著刀一邊說,“還好我們在它把你吞下去之前,把你從它的嘴裡挖出來了。”
“這是什麽東西?我為什麽會在這裡?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喬伊迷茫了,他弄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手中的槍也下意識地垂了下來。
道恩教授走向那巨大的怪物屍體,然後從滿是血汙與黏液的地上撿起了自己的帽子:“這就是貝魯克洛斯。”
喬伊聞言驟然一愣,隨後難以置信的神色浮現在臉上。
“貝魯克洛斯?祂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道恩教授解釋說:“這當然不是貝魯克洛斯的全部,這是祂在這個世界的投影的一部分。”
喬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貝魯克洛斯的一部分為什麽會在火之都的地下?”
“初火熄滅了,它的封印也就解除了,開始在火之都的地下蔓延……”
道恩教授不說這個事還好,一說起這個事喬伊的火頓時就上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喬伊剛垂下去的槍口又舉了起來,他怒發衝冠地說道,“不就是你們摧毀了中央火爐,毀滅了初火嗎?若不是你們……若不是你們……”
喬伊劇烈喘息著,突然的情緒變化,讓他一下子氣血在胸膛翻湧。
道恩教授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他臉上的表情像是打翻的調料罐子一樣,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悲傷、遺憾、苦澀、憤怒……喬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絕不會想到有人能露出如此複雜的表情。
“都死光了……”這個蒼老的男人頹然道,“我的好孩子們,全都死在了這座鋼鐵森林裡,在這場戰爭之中我們的組織分崩瓦解,活下來的人千不存一……但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會有人感激,在人們的心中我們只是一群帶來無序的暴徒……”
詹姆斯·道恩看起來有些頹然,高大的身軀在那一刻佝僂了不少,仿佛巨大的重物壓在了他的肩上,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壓垮。
“我們做了一些事,也犯了一些錯誤……但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道恩教授說到這裡回過頭看向喬伊,他走到喬伊身邊將手搭在喬伊肩上說,“重要的是,你們能繼續活下去了。”
喬伊拿槍的手再度垂了下來,他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些什麽。 此刻道恩教授的臉上帶著一種釋然之後的灑脫,他看起來似乎是已經看開了。
“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們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事情你要認真聽好,初火其實……”
砰——
突然一個槍聲從遠處傳來,而在槍聲傳來之前,巨大的子彈就先一步到達。
反器材的大口徑子彈,從側面穿過了詹姆斯·道恩的身軀。
那一瞬間,他以鎖骨為中心的位置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構成他身軀的血肉如同煙花一樣四散放射向了四面八方。
溫熱的血液,噴濺了喬伊滿身滿臉。
詹姆斯·道恩的斷手,還搭在喬伊的肩上。
而他的人……沒了。
太快了,變故來得太快了,喬伊什麽都還沒反應過來,詹姆斯·道恩便失去了一半的質量,從一個人變成了一灘人。
喬伊微微張大了嘴,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整個人猶如宕機一般陷入了呆滯。
高處,一個身著赤色鎧甲的人,拉了一下槍栓。
粗大的灼熱銅製彈殼,從槍中被退膛而出,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目標已擊斃。”那名狙擊手發出了最後的輕語,“敵組織首領已被殲滅……任務,完成。”
隨後,他退到了黑暗之中,消失在了陰影裡,仿佛從未來過。
而這一切,喬伊並不清楚。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誰做的,他只知道這個人……死了。
詹姆斯·道恩還留了一手,喬伊握著那余溫尚在的左手,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絲荒謬。
這家夥明明是個恐怖分子,卻救了身為敵人的喬伊。
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什麽都沒有來得及說。
喬伊明明完成了任務,但是卻感覺到一陣空虛。
“喵——”
一個熟悉的叫聲,從這個開闊地下空間的入口處傳來。
喬伊茫然回頭望去,發現一隻嬌小的狸花貓,正站在入口處。
“洛……洛?”
“喵嗷!(喬伊!)”
洛洛大叫著喬伊的名字,然後飛速向著喬伊狂奔而來。
接著,愛乾淨的她也顧不得喬伊滿身是血,一把就撲進了喬伊的懷裡。
“你突然去哪裡了?”洛洛用帶著五分擔心和五分埋怨的語氣,故作生氣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喬伊張了張嘴,最終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洛洛見喬伊的狀態不太對,又看了看周圍的景象,頓時就明白這裡一定曾經發生過很可怕的事情。
於是,她表情一肅道:“先不說那些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洛洛其實在找喬伊的時候,已經聽到了焰騎士們行動的聲音。
她知道焰騎士的大部隊後援就在後面,只要現在離開這裡往回走一些,就能夠和大部隊會合,那時候他們就安全了。
於是,洛洛攙扶起喬伊,開始向外走。
走了一段路後,他們前方傳來了大隊人馬行軍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全副武裝的焰騎士部隊,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在那隊焰騎士當中,領隊的赫然正是梅林。
此刻梅林摘下了頭盔,蒼白的臉讓黑眼圈更加突出,灰色頭髮蓬松凌亂。
“詹姆斯·道恩死了嗎?”
“他……”喬伊的嘴唇嚅囁了一下,猶豫片刻後最終說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