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狹小的房間,溫德爾下定決心,他將在今晚舉行儀式。
他已經想明白了,這個世界無序而詭異,沒有力量的人說不定那天就會人間蒸發。
從樓下廚房那邊順過來一塊煤炭,溫德爾俯身在地上,對照筆跡上的紋路臨摹著畫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無盡深空的注視者,一切物質的原點與歸宿,
所有求知之人的引路明燈,
活躍且冷漠的靈性,
睿智且無情的永恆。”
口中重複默念,溫德爾在地上畫出了一個複雜的五芒星陣,陣內點綴著各種詭異的圖案,細看甚至感覺這些圖案擁有生命一般,居然自己在流動。
畫好陣法後,溫德爾站在陣法中央,繼續用平緩且不帶感情的聲音念道:
“以吾之血,祀消逸於歷史之白骨。
以吾之骨,化深埋於地底之歸魂。
以吾之魂,養遊曳於深空之神靈。”
“許我攀登,予我堅石,最虔誠的仆人帶來最誠摯祭禮。”
接下來就是放靈性材料了。
溫德爾心中暗想著,他忽然覺得這段禱文不是很對勁,自己在舉行什麽邪教祭祀,召喚遠古邪靈。
放什麽呢?
取出鱗片和白羽的他忽然靈光一閃,聰明的他做了一個算術題。
放一個材料就會獲得一份力量,放兩份材料豈不是就會獲得兩份力量啦?!
長爪子的可以當德魯伊展示,玩控制的可以當精神力法師,要人選一個?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
溫德爾說做就做,將兩種材料取出,便繼續默念咒語。
漸漸的,冥冥中似乎傳來了什麽聲音,又好像是注視,一股龐大到顯得臃腫的意志陡然降臨。
溫德爾頭疼欲裂,繼續要癱坐在地,他感覺身邊的所有物品都仿佛睜開眼睛在看著自己。
屋頂上長滿了眼睛,牆壁內嵌長滿了眼睛,木質桌椅上規則的紋路開始旋轉,地板上點點詭異的光,形成了一隻隻冷漠且專注的眼睛。
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未來,擺在自己面前所有的道路,藏在內心深處的所有秘密,都無法遁形。
此時地上的白羽和鱗片漸漸融化,升騰成蒼白和深藍兩道微光,鑽入溫德爾的鼻耳。
漸漸,他感覺再一次失去身體的掌控權,好像墜入了一個長眠夢境,夢裡是無邊無際的深海,冰冷卻安寧,整個人一直在向海底下陷。
恍惚間,有什麽濕黏滑膩的手撫摸了過來,所有被觸碰的地方都奇癢難耐。
背部、手臂像是有什麽東西從骨頭裡鑽了出來,鑽心地疼。
和圓月那晚一樣。
溫德爾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他想起來納特曾在筆記裡說,如果施術者昏迷,可能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那些冷漠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溫德爾的所有意識和想法,甚至鑽入了他的意識。
溫德爾憑空產生了一種裸露和無力感,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要昏。
鱗片漸漸覆蓋,白羽輕搖,黑紋與紋身漸漸隱現。
他在半昏狀態下,隻感覺那視線中仿佛永恆般的冷漠出現了奇異的變化,似乎能視線中覺察到了類似忌憚的情緒,或許還有好奇。
然後還有......疑惑?
溫德爾向夢境的更深處下陷。
所有有形之物都開始扭曲,無法辨認。
所有的顏色都混雜在一起,
從五彩斑斕攪成單調的黑色,然後逐漸變成灰色,再淡化。 一片蒼白。
溫德爾睜開雙眼,感覺自己似乎從長眠中醒來。
他額頭一陣刺痛,意識發飄,腦海裡還殘存著模糊不清的低語,告訴了他一些隱秘的知識。
....
名稱:“海民”
階梯:第一階
特征:作為深海之淵的信徒,海民們擁有部分大海的特征,能將身體局部魚人化,提高水下作戰能力。變化的部位會覆蓋上深藍色的鱗片,堅硬度和力量大幅提高,抗打擊能力小幅加強。
代價:乾燥炎熱環境下,活力大幅度降低。
......
“看來對應的是那個燈盞帶來的能力。”溫德爾心中暗想道,隨後他又繼續查看腦海裡的其他知識。
......
名稱:“安撫者”
階梯:第一階
特征:作為幻界遊神的信徒,安撫者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可以施展無形的能量觸手,讓他人穩定情緒,消除敵意,增加信賴感。施術時臉上會長出黑色雲紋。
代價:自己會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
溫德爾走到窗戶面前,看向玻璃反射的自己。
此刻他的瞳孔已經變成深沉的藍色,心念一動,片片陰冷潮濕的魚鱗便覆蓋在雙臂,長出的利爪上閃爍著幽芒,耳後甚至長出了魚一般的腮狀物,像是能從水裡過濾出氧的樣子。
這要是換成前世還在演戲的時候,怕是連道具師都不用咯。
恐怖電影的導演會直呼內行,說鐵血戰士大戰異形的續集沒有我怎麽都不會看。
哈哈哈。
溫德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笑出聲來,然後他想著似乎還有一種能力,但是這種能力卻要對人釋放,於是他決定拿自己當試驗品。
“寧靜之觸!”
他一隻手貼在前胸便發動了能力,只見空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聚合在了一起,溫德爾隻覺得了內心平靜而安詳,此刻什麽都不想做。
過了約莫一分鍾,溫德爾打了個激靈,蘇醒過來。
他看向透明玻璃上倒映的那雙眼睛,炯炯有神,裡面充滿了年輕的朝氣。
總算拿到了神秘世界的入場券,在這詭怪的異世界有了一份安身立命之本,溫德爾隻覺得情緒激動,恨不得馬上就告訴家裡的所有人。
但是,他又想到了一點,如果瘋狂能夠汙染自己,會不會也能汙染其他人?
羅裡先生、伯尼絲太太、溫妮......
自己和他們呆在一起,真的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嗎?
.....
一夜無眠。
第二天,星光還沒從夜幕中褪去,溫德爾便幾乎是飛奔著來到圖書館門口,敲響了大門,聲音急促而響亮。
很快,門開了。
納特還是身著那件黑色大衣,手中端著一杯黑咖啡,緩緩說道:
“圖書館現在還沒有到開門的時候,請兩小時後再來。”
隨後,他抬起頭,注意到了門外氣喘籲籲的溫德爾。
“你居然還活著!”
他眯起了雙眼,神情略顯激動,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看來終末之眼的祭祀儀式居然真的有用,我就知道兩者的效果都是分解和穩定,用起來沒問題......”
看著正在碎碎念的納特,溫德爾的頭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看來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一次小白鼠。
溫德爾手扶額頭,頓時無語道:
“我活著是有什麽問題嗎?我成你的小白鼠了?”
納特則根本不回答溫德爾的問題,他招手示意溫德爾進門,便自己顧自朝裡面走去。
隨手把咖啡放在書桌上,納特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暗棕色的新筆記本,牛皮式樣,發黃的書頁微微打卷,顯得有些時日了。
又跟上次一樣,不知道從哪變出了一支筆,納特問起了溫德爾覺醒時得到的信息,隨後沉思道:
“原來深海之淵的第一階叫做海民嗎?有將人類魚化的能力,有意思...”
溫德爾見納特陷入到自己的思緒裡,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道:
“其實還有...你聽說過幻界遊神嗎?”
“沒有,可能是什麽犄角旮旯裡鑽出來的吧,像這樣有點能力就稱神的瘋子很多的,不用太在意。”納特還在放空沉思,便隨口答道。
“除了「海民」外,我還覺醒了一個叫做「安撫者」的能力,好像是幻界遊神途徑的。”
“嗯?看來是新的長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啊。”納特的思緒逐漸從放空中拉回來。
隨後他又打開旁邊的抽屜,抽出一疊泛黃的紙片,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跡,似乎記錄著什麽。
“好了,既然你還活著,那我們事不宜遲,也該開始做事了,看看這個。”
“這裡是我搜集的有關工地那邊的消息。哈瑞斯調來這個聚居點是四年前,工地剛開始修建是兩個月之前,理由是知識教派的大祭典需要一個舉辦儀式的地方。但是據我所知,知識教派根本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舉辦祭典。”
“我派過去的寵物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你幫我去看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為什麽不去找其他人,你就這麽信任我嗎?”溫德爾疑惑道。
納特則完全理解溫德爾的困惑,凝神解釋道:
“我懷疑哈瑞斯已經被腐化了,他身邊的人嫌疑也不小,輕易接觸的話可能會暴露我的身份。而一旦身份敗露,我的下場可不會好到哪裡去。”
“好,那我答應幫你。”
和納特接觸之後,溫德爾便回到了家,伯尼絲和溫妮正在廚房裡忙活著準備餐食。
羅裡先生昨天從酒館打了一杯劣麥酒,酒液渾濁,微微發酸,但卻沒有喝完。
此時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嘴裡還哼著聽不懂的小調。
“羅裡先生這麽早就飲酒嗎?不怕等會兒做木工活的時候手抖啊?”溫德爾調侃道。
羅裡先生大手一揮,裝模作樣道:
“你懂什麽,這是提神!莫裡斯家的男人都該這樣,等你什麽時候成年了,咱們一起來嘗嘗這滋味。”
伯尼絲太太端出來一盤烤得焦脆的黑麵包,聽到這話白了一眼,道:
“有時間在這裡跟孩子們吹牛,不如來幫我把麵包和燉菜都裝到車上去。最近工人們幾乎都住在工地了,生意還不錯,我多做了點東西,希望能賣完。”
溫德爾朝裡望去,發現溫妮一邊裝填一邊偷吃,還給了個眼神讓他不要聲張。
心中暗笑著,溫德爾對伯尼絲太太關切道:
“最近確實有些不太平,晚上我去接您回來吧,順便還能幫您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