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博弈

　　就像純真到天真的商人和陰險到無信的商人總會破產那樣，每次與別人交涉，其實就是要放多少信用和真相當籌碼的賭局，更有甚者，拿著隻含微乎其微的含真相的劣質銀幣，在巧舌如簧的包裝之下，換到了價值巨大的籌碼和回報。

　　此時的客廳內

　　莉莉絲靜靜地坐在巴斯特的對面，粉紅的瞳孔，注視著一眼不發的巴斯特，神色，卻漸漸冷了下來，收起了剛剛才掛上的微笑。

　　”所以呢，真的沒有什麽要說說的嗎?“莉莉絲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並不明白你指什麽。“巴斯特卻是一臉無辜。

　　”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現在，墨的身邊可是出現巨大的危機啊。“

　　”據我所知，你在勇者退卻後已經在這座城市布下天羅地網了，連學校這樣的人類機構，也傳出不少魔力波動。就算是十翅大天使，也沒法悄無聲息的潛進來了。而且你我都心知肚明，神界的封印，最近也絕對傳不下什麽東西了，換言之，光光一個受了傷的勇者，已經沒有什麽威脅了吧...“巴斯特繼續裝傻。

　　”雖然目前神界和人界的教會全都無計可施，但我最擔心的可從來不是這個。畢竟現在神界通道幾乎焊死，人類社會國家又幾乎對我們一無所知，不會有什麽動作，充其量也就只有那個誕生的末裔勇者還有人類教會的老不死是我們的敵人。我擔心的，是身邊的威脅。“

　　”...沒有反叛軍到達人類界面吧，方舟的通道我們死死把握著。“

　　”....你....誒。那就回答我的問題吧。為什麽，你，墨菲斯托最信賴的人，要給現在的他，布下這種魔咒...?“

　　巴斯特的血瞳跳了跳，隨即飛快的轉動。

　　又是沉默了很久，她緩緩開了口。”我們之間的事，由你來管，不太合適吧...“

　　莉莉絲似是有點生氣，深吸一口氣，最終平複下來。”好，這算是你們的私事，也的確和墨的安全沒什麽關系。那麽，為什麽我們發現墨菲斯托轉世的消息會這麽快流傳出去?才確認幾天，就有座天使抄家?“

　　巴斯特仍沉默不語。

　　”還有為什麽，勇者明明知道我們兩個，聯手完全可以殺了她的兩個人在學校，還敢冒險前來，又成功找到我倆分開之時派人拖住我?完全不按常理行動，又沒有道理，就像完全洞察先機一樣。換句話，就像有人通風報信。“

　　話題矛頭直指對手，就像大軍已經直逼門下了，不迎戰，也得迎戰，否則，就是嚴重的信賴危機了。

　　巴斯特靜靜站起了身，沒有顧及莉莉絲的眼神，自顧自走到了窗邊，眺望著遠方的城市高點。

　　”如果，這些都是我乾的，會怎樣?不是我乾的，又會，怎麽樣?“

　　巴斯特轉過身來，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咬住了莉莉絲，卻被毫不退縮的目光，緊緊抗住。

　　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過去。

　　還是莉莉絲率先打破僵局。

　　”如果是你做的話，我想也不是叛變。你的目的應該不是，絕不會是扼殺墨菲斯托。不談過去，一個叛徒，是不會讓投誠的主力來白白送死的。“

　　”有效的推測，不完美的推導出正確的答案。不對，既然你早就相信我引來的敵襲目的不是讓墨受傷，那目的就不是來確認我是不是叛徒了吧。真正的目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套出我引來的勇者，借此要挾我，

問出我到底想做什麽嘛?”　　巴斯特冰凝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她轉了一圈，面向莉莉絲。

　　“真是贏不了你呢，不愧是統治舊魔界的王族——惡魔族的皇后啊。沒法說什麽了呢。”

　　“既然輸了舌戰，總得拿出什麽戰利品吧...剛才給墨的歷史課，也是那個人的委托呢，學費，總不能少。”

　　“哼，真是被資本主義洗腦的家夥呢，這麽功利。其實傳來那些蝦兵蟹將，也不過是為了幫助沉睡的魔甲更快的覺醒吧。另外，日後，總要把他的魔力書還給他，越早的開始戰鬥鍛煉，魔力注入也就越安全呢。”巴斯特一臉的認真，她緊盯莉莉絲，似是要證明自己的誠實。

　　“嗯...”看著好似自圓其說的話，卻讓莉莉絲陷入沉吟。“僅僅只是為了這些?你，不應該是只為了墨能變強不惜讓他可能陷入危險，甚至忍受斷臂之痛的人吧...你也不會那麽目光長遠吧...”

　　“呵呵，不虧是你啊，如此情況還是那麽冷靜呢。”巴斯特狡桀的一笑。她走到莉莉絲身邊，輕輕的說:“墨變得越強，魔王軍越有可能解決反叛軍吧，這樣，方舟也能安寧了，留下更多曾今的印記。這個有著我們無數回憶的地方，我和他相愛的地方，我不想讓他恢復記憶後，沒法再親眼看到。我想，他相對於戰鬥的痛苦，更不願承受那種物是人非之苦吧。而且...你不惜舍棄皇宮裡的安逸生活出來尋找墨，除了舊日的恩情與愧疚外，反叛者，也是一個原因吧...“

　　莉莉絲略一愣神，隨即咽了口口水，巴斯特的話直擊內心。

　　畢竟他人夾雜有自己欲望的理由，總比看似光明正大的理由看起來真實，更別提這個理由還切中自己的利益點時，更足以讓人衝昏頭腦了。

　　但不知為何，即便如此，莉莉絲還是迅速意識到了自己的破綻，冷靜了下來。“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呢...但是，就算這樣，也不應該替他來決定命運，以及用他留給你的魔力來蠱惑現在的墨，違背他的意願吧...不管什麽時候，他，可一直都是向往著自由，不希望被什麽過分約束。所以就算是我真的很需要他的力量，也都還沒有灌輸任何東西呢...雖然我明白在你們二人之間，不應有人指手畫腳，但我任然認為，不應該這樣做”

　　臉色微沉，巴斯特沒有想到莉莉絲這麽難纏。不禁在心頭盤算。

　　是小看了她的羈絆和真心嗎?直到利益切身，也還是壓抑下了欲望，把墨菲斯托放在了優先位?這個念頭只在心頭停留了一瞬，便隨風而去。

　　就算她有那樣的心，但是我，我們的路...別人怎麽想的，都無所謂了，都別想阻礙...

　　巴斯特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向了高自己一頭的莉莉絲。”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以及對他自己，都很不公平嗎?“

　　一條路走不通，先別急著硬闖，轉化角度，可能事半功倍。

　　”什麽意思?“一句反問，成功引起了莉莉絲的興趣。

　　”你不覺得，要讓現在的墨，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曾經的信念聞所未聞的情況下，在只看到戰鬥的命運的殘酷下，稀裡糊塗的做出不參戰的決定，對他，以及他曾今留下的信念來說，公平嗎?夙願如果僅僅因為不知道過往就被埋沒，公平嗎?況且，時間那麽緊迫，魔界劍拔弩張，必須盡快堅定他戰鬥的信念的我，要讓現在已經接近與從零開始的墨，重新像過去那樣願意心動到為我拿起劍，正常的話，短時間內只能急切的進攻吧，結果也那麽明晰，失敗了，被拒絕了，但對我來說，這公平嗎?“

　　莉莉絲原本仍有遲疑的臉龐，最終松弛了下來。輕輕合上眼，歎了一口氣，似是決定讓步。”欸...真是說不過你呢...算了算了，你們小兩口的事，本就...也沒這個權力，由我來插手吧。但是...“

　　莉莉絲一下子死死盯住了巴斯特。”在把那本書打回墨的身體前，必須，要讓他以正常的形態，發自內心的認可戰鬥的命運，有了那麽充足的時間開導和引領，他要是還不能接受，那就是說，他靈魂深處已經放棄這種人生， 累了吧。如果那樣...“

　　莉莉絲眯起了眼睛，瞳孔想蛇一樣，仿佛能射出寒光。

　　”不管你到時候怎麽說，我都不會讓他恢復以前的記憶了。無論有多大的損失和被怨恨，我都不能放棄墨菲斯托最看重的自由意志。“

　　巴斯特冰川般的臉上，融化出一絲職業假笑。”放心，用不了那麽久...他的心情，他的追求，的確如此，我又怎麽會違背?說到底...沒人可能比我更了解他吧...畢竟...“

　　巴斯特突然做作似的，做起了眼保健操。”他的一部分，可還在我的，身體裡呢...“

　　莉莉絲沉默了，似是遇到了談話中的荊棘，只能閉口不談。

　　巴斯特笑笑，卻好像並未在意。她緩緩的走向自己的臥室，似是微笑著說:“要讓英雄燃起鬥志面對利劍，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身後有著要保護的掛念。本來需要時間積累的文火釀成的醇香牽絆，現在，在媚藥般玫瑰色的催化劑下，也可以用武火猛燉了...敬請期待?”

　　莉莉絲對這孩子氣的話搖了搖頭，腳下黑洞湧動，旋即包裹全身，不知所蹤。

　　將真實目的掩藏在真話之下，將小真相當作大真相作為砝碼的賭注，成功贏下了魅魔的肯首。接下來的行動，一帆風順。計劃，也是那麽的順利呢。

　　”接下來。“巴斯特四肢舒展，仰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那古老的兒歌。“河道已經敞開，魚餌也已經就位...就看魚，多久才能上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