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嵐樓,21號單獨隔間,古樸雅致的桃木桌椅,紋路清晰。一看就是有了些年頭的老物件。悠揚的古箏聲。回蕩在小小的包間內。聽不出樂者的方位。唯有如泣如訴的樂理,在狹小流淌的空氣裡奔騰,帶著夢幻般的瑰麗情感。
金錢糜爛的味道啊這都是,錦繡的屏風掩映中,翹著二郎腿的少女捏著握把翡翠剔透的茶杯,姿態優雅,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乾淨柔和,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子大家風范。
張檬,一擲千金買件裝備的小富婆。
換了一身難得的整潔衣服,何白羽肌膚僵硬,硬直著背,捏著筷子的手都有點出汗。我靠這都是金錢的味道啊。
他看著自己手指夾著的竹木筷子,紋理優雅完美,末端還鑲嵌著一圈潔白的玉石材質,洋溢著一股子金錢的味道。
不對啊不對啊,他順手從白淨的瓷盤上抓起幾顆花生米,嗯,看來無論檔次高低,只要是中國飯店,開局必有花生米。
這個檔次的飯店,不像是五百塊錢抵得上的飯錢啊,何白羽磕著花生米,思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他覺得這花生米的味道有點奇怪,像是……帶著一點點的血腥味。
這年頭有錢人喜歡這樣的味道嘛,怪了。
張檬斜了一眼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二百五,思索了一下,還是輕笑出了聲。
雖然是同班同學,但張檬出身當地的恆章集團,父母都是有名的企業家和慈善家,當年在炎夏國度第一輪的造富運動中白手起家,憑借獨到的眼光一定程度壟斷了當地的工業,積累了一定資本後漂亮轉身,和政府合作進軍服務業,成為當地數一數二的服務大鱷。
至於為什麽一個窮酸到在網吧嗦泡麵都快嗦不起的窮逼會和一個知名企業家女兒同班同學,這還要不得不重點提及張檬的父親張聞天的另一個頭銜了。
知名慈善家。
自從四年前赫赫有名的超惡性案件“狂蝶”中,被牽扯在內虐殺的四名受害人中就有一位,是一手將何白羽撫養長大的爺爺,而凶手落網後矢口否認罪行,一個平平無奇的四眼工作宅,就職的單位就是張聞天旗下的一家酒店。
如此惡劣的形象對於一個主要在服務業大展拳腳的集團來說無異於致命一擊,張聞天緊急處理,並沒有重金壓下,而是坦然面對調查,並對受害人家屬進行了堪稱巨款的補償和照顧。
對於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何白羽,張聞天不僅全款保障何白羽讀完當地最好的私立高中,甚至開出了只要他大學畢業,就一定會在自己旗下集團給他預留一個待遇優越的職位。
不得不說,這是位在商業上有獨到之處的巨梟。
可惜他最寵愛的獨女,張檬,明顯沒有繼承到他這一點,作為班上背景最深厚的學生,她一向是老師們討好忌諱的對象,而這位網癮少女,平素對學業毫無興趣,最大的愛好就是泡在網吧叼著辣條叱吒鍵盤。
雖然用腦子想都知道她家電腦不知道比破網吧的好上多少,但是她非常享受網吧的氣氛。
簡而言之,敗家女。
“你什麽時候回學校啊,又不是差錢,天天縮在網吧也不像話。”張檬晃蕩著纖細的小腿,笑嘻嘻地說。
穿著貼身製服勾勒出飽滿曲線的服務員把菜品放上桌子,荔枝肉,色澤飽滿晶瑩。
何白羽嘖嘖稱奇,他不是沒吃過荔枝肉,但這麽光鮮亮麗,在燈光下簡直布靈布靈閃光的還是第一次。
“短時間不回去了,我本來就沒打算參加高考,真要像你爸安排的那樣安安分分讀完書到你家企業工作,我做不到。”何白羽夾了一筷子,砸吧著嘴巴說。
“那樣不也挺好嘛,我爸又不會虧待你。”
張檬手托著下巴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眼眸彎成了月亮,“實在不行,你娶了我,保管你幾輩子衣食無憂。”
“nonono,拒絕剩女從我做起。”何白羽義正言辭,“這玩意還挺好吃的,再來一碟?”
張檬翻了翻白眼,“一邊拒絕女孩子表白,一邊問女孩點餐吃,你什麽新品種渣男啊。”
何白羽不可置否,娶張檬,算了吧,這種玩笑話張檬也開了不少了,他以前年少輕狂不懂事,傻愣愣地就信了,硬氣地應了一聲,愣是給笑話了快一個月。
和一個廢材在一起,對張檬指指點點的也不可能會少,張聞天平時看他們天天湊一塊玩怕都是極限了,別說談戀愛甚至結婚了。
何白羽眼神暗了暗,咽下嘴裡的荔枝肉,沒有一個男孩子能拒絕漂亮懂你有錢的少女,或者應該說可以拒絕,但不可能不喜歡。
張檬張了張嘴,眼神清亮,想要說什麽。
何白羽怔住了,抬頭看著她。
不知道什麽時候的風慢慢地卷動著,他突然感覺時間清晰地慢了下來,他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張檬飛揚的發絲,根根晶瑩,洋溢著少女的美好,那麽柔軟得想讓人抓住……
粉紅的唇瓣開合,似乎想要吐出什麽字眼。
巨大的恐懼感驟然爆發,像是無窮的深淵一把捏住了何白羽的心臟,血液失控地流動,暴走般跳動的心臟奮力嘶吼著。
鋒銳的感覺已經悄無聲息地侵襲,天花板上沐浴淡黃柔光乾淨的瓷板無聲無息地開裂,龜裂般的細紋緩慢,但實際極速地蔓延開來。
何白羽的眼瞳猛地收緊,他不顧桌子的阻擋,悍然起身衝向張檬,用身體用力撞向她。
張檬吐出的音節被生生打斷,整個人隨著何白羽的奮力飛撲後退踉蹌。
下一刻,時間驟然變快,張檬緩慢縮小的瞳孔一下子完成,還沒閉合的嘴唇下意識地吐出一個本就想要說出的音節。
“愛……?”
無匹的鋒銳自上方猛烈爆發,帶著如同惡鬼般凶殘暴力的憤怒轟然震動,再也無法承受暴力壓迫的天花板瓦解崩裂,修長瘦削的黑色人影悍然下落,手中是同樣漆黑如墨的刀鋒,即使是刀身都是深淵般沉重的黝黑!
刀鋒劃過,上好的桃木桌子裂開,刀口光滑,可以窺見那柄刀的鋒銳,斬落人體骨骼應該不用擔心卡住。
何白羽一把抓起癱倒在地的張檬,太陽穴和眼眶都在突突地暴動,匆忙掃了一眼不知道情況,還有點為何白羽的襲擊面色潮紅的少女,咬了咬牙拉起張檬得手。
“不想死就跑!”
他奮力拉著少女,推開屏風就往外衝。
碎裂的天花板煙塵四起,黑色人影反手把斬落卡在地板的刀鋒拔出,平淡地揮刀,扇形斬落的軌跡舞出風,吹散煙塵的遮擋。
他的臉龐上只有純白的面具,用極驚悚極恐怖的筆觸瘋狂地畫著淋漓的筆墨。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