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飛已從寧五同死亡的恐懼中走了出來。他想,如果自己今天必須死,那也得以獨特的方式面對。
他把昏睡的趙蠻兒放平,再次拭了拭他嘴角邊滲出的一縷鮮血,然後站起來,從腿肚抽出匕首。
轉過身向前幾步,橫在了趙蠻兒前面,冷冷的盯著那越來越近的、一黃一藍的兩個身影。
從他們擊殺寧五同所顯示的驚人戰力,他知道自己這是以卵擊石,但別無選擇!也是義無返顧。
他覺得自己固然一死,也得死得如同寧五同一般壯烈。
這不是為了裝十三,他知道,所有的殺手最看不起的,便是獵物求饒。因為這樣他們會覺得這個該死的廢物,拉垮了他們的身價。
求饒,是對殺手最大的不敬!
要讓這些殺手在向要想自己死的那位雇主,講述自己的死亡過程時,感到一丁兒戰栗。
並要讓他們一旦想起自己的名字,至少要有一絲不安。
只是不甘心的是,自己心中的疑問——隨著寧五同的死,卻越來越多了。
而這些恐怕自己再無機會去探疑,這無疑是一種遺憾。
先前還以為,這一斬燈要索取自己的性命,與神雀司有關,甚至還一度懷疑神雀司便是他們的雇主。
但寧五同的死,直接推翻了這種可能。
那麽,倒底是誰想要自己的命呢?
莫非他們與那死去的鐵牛和土根有關?
戰飛思緒翻動,但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拖著長刀奔走過來的黃衫兒和藍衫兒。
看著他們逐漸逼近,他把手中的匕首又緊了緊。
突然,三米開外,那藍衫兒和黃衫兒停住了腳步。他們的目光一下凝住了,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怪物。
看他們凝視的方向,似乎在自己身後。戰飛詫異的回過頭一瞧,猛的嚇了一大跳。
不知何時,他背後五丈處居然站著一個高大的黑衣人。
那寬大的黑衫,無風自動。
像極一個無常!
這黑衣人身材修長,恐怕九尺有余。
一件黑長衫,出奇的黑,出奇的長。這黑衫,長得尤如一件女人的婚紗,那後擺拖在地上,足足有一米長。
而那黑衫衣的袖子,也是奇長無比。
戰飛有些不明白,穿這樣一件奇怪的衣衫,這個人還怎麽行走?
除此外,黑衫上還連著一頂黑帽,把脖子和頭,裹得嚴嚴實實。
整個身體,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看不出年齡,甚至連性別都無法分辯出來。
遇見這樣一個黑無常,一般之人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但一斬燈的殺手,似乎司空見慣。
……
“閣下是誰?莫非沒看到頭上的空明燈?”黃衫兒冷聲問道。
“看……到……了!”
一個拖長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奇怪無比,好似喉嚨曾被割破,然後被人縫好,以至於在發音時漏風,導致沙啞無比而落下的後遺症。
聲音之奇怪,讓戰飛大感驚訝。這簡直不像人話,倒像是發自地獄的聲音。
與黑衫人的打扮,倒是十分相符!
“故弄玄虛!”藍衫兒冷聲道:“閣下不敢以真面目視人……而又以腹語示人,莫非在害怕著什麽?”
戰飛這才明白過來。
“哈……呵……哈……”
一陣桀桀的怪笑之後,黑衫怪人用腹語再道:“書院乃清靜之地,
豈容得爾等在此胡作非為……在我動手之前,爾等速去,還來得及!” “哼,好大的口氣!”黃衫兒和藍衫兒對視一眼,突然雙雙躍起,從戰飛頭上飛過,掄起長刀,便向黑衣人斫去。
嚇得戰飛趕緊抱住趙蠻兒的頭,快速地把他拖向一旁,免得遭了誤傷。
那黑衣人一動不動,只是兩隻寬大的袖子,像氣球充氣一般,突然膨脹了起來。
袍裾飛揚,寬大的袖子迎風招展。
等得兩柄長刀接近身子,突然黑袖之中伸出一雙枯槁瘦手,分別向兩柄長刀的刀背拍去。
出手之快,之狠,之準,簡直是匪夷所思。
只聽得“啪啪”兩聲。
黃衫兒和藍衫兒執刀的那隻手虎口一麻,長刀差點脫手。
兩人同時悶哼一聲,被黑衣人的掌力逼得向後飛出數丈。
這可是驚世駭俗,單是拍在刀背上,便是如此,如果印在胸上,那可如何了得。
橙衣兒、紫衣兒和紅衣兒見狀,臉色大變。三人同時飛身而起,舉起刀柄,這才把他二人托住。
那黑衣人凌空而起,穩穩地落在橙衣兒樓衛等五名殺手面前。
他長袖一甩,負手而立,並未再出手。只是那隱藏在黑暗中眸子,冷冷的盯著面前五人。
橙衫兒樓衛大喝一聲,輕輕一縱,踩著兩人的肩膀,然後雙手掄起長刀,對著黑衣人的頭狠狠的斫了下去。
橙衫兒樓衛是五個殺手中功夫最高的一個,這一刀呼嘯而下,卷起一陣刀罡氣機,猶如泰山壓頂,勢不可擋。
黑衣人巍然不動。
一襲黑衣,把一切都隱藏,既便是那雙眸子,似乎也隱於黑色之中,沒有人看得清他眼睛是看向何方。
閃電間,刀至。
那拖在地上一米長的黑衫,似乎是一種羈絆,導致黑衫人無法快速的移動腳步,失去了身子的靈活性。好似成了一截任由柴夫砍斫的木柴。
戰飛看得真切,不由疾聲高呼:“黑衣前輩,當心!”
但還是慢了,橙衫兒樓衛那刀已狠狠的斫了下來。
當的一聲,這一刀卻斫在了地下,起了電石火光,地面上頓時裂開一條長縫。
戰飛瞧得心驚膽顫,卻不知怎的,未見那黑衫人有任何動作,整個人卻平行向右移動了兩尺。恰到好處的避過了橙衣殺手樓衛驚天人的一刀。
在刀落地、擊起電石火光的同時,那黑衫人突然下蹲,長袖一揮,向樓衛臉面輕輕拂去。
一股強大的氣機迎面而至,令樓衛大吃一驚,趕緊從地上撤回長刀,雙手握住刀柄,死死地護住了自己的臉面。
同一時間,另外的四名殺手同時出手,長刀突至。長刀上的精芒暴增尺余,在陽光下湛湛生輝。
五柄長刀的刀罡氣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流旋渦,把黑衫人全身緊緊的籠住。
黑衫人整個身子往後飄移三步,一聲長嘯,枯槁的雙手劃個半弧,然後向那氣流旋渦印去。
只聽得數聲滋滋的破風之聲,然後是“篷”的一聲炸開,五柄長刀的刀罡氣機破開,五人身影向後翻跌一丈。
那黑衫人的身影也不由晃了晃,向後退了半步。
那五個殺手腳一沾地,便像彈簧似的又一躍而去,騰向長空,然後四面八方緊緊的把黑衫衣圍了起來。
“殺!”橙衣衫兒樓衛大喝一聲,五個人,雙手緊握手中長刀,朝五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
五柄長刀,再次形成一個巨大的刀罡氣機,把黑衣人緊緊的籠住。
有了剛才一試,這五人知曉了黑衣人的厲害。
不敢再大意, 這一次,用了十二分的力量。
那黑衣人並不慌張,雙手交錯,長袖飛舞,在躲避鋒刃之間,瞅準機會用掌心狠狠的拍向刀背……
時不時傳來滋滋的破風之聲。
這黑衫人雖然內力強勁,但一時間也無法突破這五柄長刀形成的霸道刀罡氣機。
戰飛瞧得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見識了高手過招,一時間居然忘了逃跑。
場子裡的打鬥,好似進入相峙。只聽得滋滋的破風之聲,錚錚的鐵鳴之聲,但雙方都無法攻破對方的罡氣。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一時間似乎無法分出勝負。
戰飛一邊心急若焚的觀戰,一邊望向天空中那盞空明燈。
看來,這一切只能交給時間。只有待兩刻時間耗盡,燈滅事寧!此局或許可算完結。
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慢長的兩刻種。
等待,等待,心急如焚地等待……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終於,戰飛瞥見半空中的空明燈開始緩緩降落。
燈中的火光似乎已滅了,他不由站起,激動而又歡欣地的大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燈滅了,燈滅了!”
聲音剛落,只聽得“篷”的一聲炸響,五個衣衫不整的殺手向外躍出兩丈。
“走……”
那個叫樓衛的橙衣兒大喝一聲,然後飛身向徐徐下墜的空明燈飛奔而去。縱身一躍,把空明燈收入手中。
戰飛看見,另外四個殺手緊緊跟在後面,很快他們就消逝而去。
待他回過頭,那黑衣人已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