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湯柏麓見夫人一副掉進錢窯子無法自拔的樣子，忍不住咳了兩聲。

　　明尋音才知自己失態，趕緊坐端身子，露出衿持端莊之態。

　　湯柏麓看著諸葛錦，咂舌道:“父子加起來，整整十五萬兩黃金，皇上果真闊氣！”

　　諸葛錦不置可否沒有作聲。

　　此事晦澀，朝內傳言，謝正所涉機密，足可毀一國，豈是區區黃金十萬兩可比。

　　滋事體大，這十年來，朝堂之人皆聞其聲而色變，從無人在公開場合提及謝正叛國一事。

　　做為余州刺史主薄，此舉已是違反朝庭旨意，若落神雀司之口實，恐怕又是一樁血案。

　　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但都點到為此，自然不敢多言。

　　他站起朝湯柏麓和夫人明尋音拱拱手，道:“話已至此，還望先生夫人謹慎行事，刺史大人還在等我回話，諸葛錦先行告辭！”

　　“諸葛先生請！”湯柏麓起身恭送。

　　明尋音聽得面目煞白，見諸葛錦起身告辭，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從袖兜裡掏出一張銀票塞在她的手中，訥訥訕笑一聲:“日悅樓和妙湯堂有勞諸葛大人費心！”

　　“謝謝湯先生、明大家！”諸葛錦也不推辭，這些年他早習慣了。

　　他把銀票塞進袖兜，湯柏麓便喚管家湯福送他出門。

　　那知那諸葛錦一隻腳邁出門檻，突然又折了回來，他走到湯柏麓跟前，瞥了一眼夫人，然後把手附在嘴邊湊進湯柏麓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聲。

　　明尋音隱約聽到“大象……鼻子”之言，頓時心中一熱。

　　即便她這位淫浸於青樓近二十年的江湖老手，此時臉上都泛起了一絲紅潮。

　　但也露出一絲鄙夷。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子一般色！

　　但很快鎮定，略略轉頭，故作不知。

　　只是臉上烏雲密布，她想起了那可憐的小啞巴，不由得暗自神傷。

　　只見湯柏麓“呵呵”兩聲，笑道:“這個沒問題，既然是刺史大人開口，我這裡應有盡有，沒有的也必須有！”

　　一邊說一邊走到書架旁，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兩個約摸盛有二兩藥酒的小圓瓶，轉身走到諸葛錦身旁塞在他的手裡。

　　微微一笑，道:“因為藥材緊缺，故只有兩瓶，一瓶孝敬刺史大人，一瓶諸葛大人自用……此藥酒甚是厲害，不比得市面流通之物，還望轉告刺史大人，需謹慎用之。至少十天一服，每次半錢！”

　　諸葛錦瞥了明尋音一眼，“哈哈”乾笑兩聲掩飾著內心的尷尬，突然對湯柏麓夫婦低聲道:“其實令公子之事，先生不必慌張！多至半月，少則三五幾天，他或許就會回到你們的身旁！”

　　明尋音聞言眼前一亮。

　　湯柏麓先向湯福揮了揮手，湯福遵命而去，出去後關上了大門。

　　他即刻拱手對諸葛錦道:“若大人不介意，柏麓願聞其詳！”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何況這湯先生給的，是金錢換不來的奇趣妙藥。

　　諸葛錦行事謹慎，他走至房間門口，推開大門，向外左右仔細盼顧一陣，然後把門合上。

　　返身至湯柏麓夫婦身邊，壓低聲音，神秘言道:“此次與神雀司總指揮司上官大人一同來余城的還有欽天監監候段正問。”

　　湯柏麓心中一凜，素聞欽天監監侯段正問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測卦、看天象無一不精，而且還善西方咒術。

因身肩闕歌王朝氣運，故一直不離京都半步，固守“天聞台”。　　“哪又如何?”

　　湯柏麓故作不知，淡然道。

　　一個常年廝混於脂胭青樓，爾後為洗白自己而開醫館的宵小之人，怎會關心國政之事?

　　諸葛錦盯著他，道:“湯先生可知這欽天監選取少兒才郎為何連續三年皆落余州城?”

　　湯柏麓眉毛微微一挑，輕輕地搖了搖頭。

　　葛諸錦道:“實不相瞞，京都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為的是十年前從京都逃脫的叛國賊謝正之子。”

　　諸葛錦所言，湯柏麓早有猜疑。

　　余州城選取少兒才郎已有兩年。

　　兩年前兩百名少兒才郎皆為八歲，一年前兩百名少兒才郎皆為九歲，而如今所選少兒才郎為十歲。

　　這正好與十年前京都東二十余裡的烕弑廟那樁血案中出生的孩子相對。

　　昔日猜測，今日終於落得實憑。

　　若無差錯，京都在很早以前，就在余州城的一定范圍內鎖定了謝正之子。

　　如此連續三年以“欽天監選取少兒才郎”為幌子，正是掩人耳目，以便逐一排查。

　　想必前兩次無實質性收獲，故排查繼續。

　　這欽天監在余城所選少兒才郎，每次所選皆是兩百名，聽聞今年亦如此。雖不是大海撈針，但若無實質性的線索，兩百中取其一，與大海撈針又有何異?

　　即便謝正之子就在其中，若無相對手段，恐怕也無法查明。

　　湯伯麓不動聲色，對諸葛錦道:“即便京都處心積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但前兩年未辦成的事，莫非那神雀司上官大人與欽天監監侯親臨余城，便可成了?”

　　諸葛錦道:“所以問題就在這裡，也是我推斷令公子少至三五日，多則半月便可回家的原因。那欽天監監侯段正問，師祖乃神機藥仙拓華，師伯為四絕學士范四甲。精通理術，宮裡傳言，三個月前他已完成‘血骨驗親’之術。”

　　神機藥仙拓華?四絕學士范四甲?

　　湯伯麓略一皺眉，此二位大師倒是有人給他說過。吹得天花亂墜，宛若仙神。

　　但也不知所言之人是為顯彰自己， 還是仙神確有真本事。若再能遇其人，方要好好與他論辯一番。

　　姑且不管。

　　真正讓他吃驚的是諸葛錦所言“血骨驗親”之術。

　　故名思其意。

　　若諸葛錦所言不假，這欽天監監侯出走京都，走出“天聞台”，親臨余城，便是要用此術驗明兩百少兒才郎是否與謝正有關。

　　十年前謝正未死，至今未有下落，段正問自然不得其骨。

　　但，十年前京都東二十余裡的烕弑廟那樁血案中慘死的女子的骨骸，卻可輕易獲得。

　　若欽天監監侯段正問的“血骨驗親”之術為真，兩百少兒郎逐一驗證，其結果便會真相大白。

　　若是如此，那後果……

　　湯柏麓心中一凜，但表面鎮定無比，對諸葛錦所言假做不知，他道:“血骨驗親又能怎樣?”

　　諸葛錦哈哈一笑，衝湯柏麓夫婦抱拳道:“當然是恭喜先生夫人，只要令公子的血滴於謝正之妻骨骸，證明其與她無絲毫關系，此事便到此了結。少爺便可回家……可喜可賀！先生、夫人，你道是也不是！”

　　明尋音聞言一怔，然後尷尬的點了點頭。倒是湯柏麓聲色不動。

　　諸葛錦再次拱手告辭，歡天喜地轉身離去。

　　瞧他那模樣，先前所得的那兩小瓶酒藥，比得袖兜裡的那兩張銀票更為高興。

　　湯柏麓微微一笑，恭身，親自送他出了大門。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他長長的吐口氣，兩隻眉毛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血骨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