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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闕長歌》第10章 李代桃僵
  十年之前,湯柏麓與“妙湯堂”嶽老先生西山尋藥,偶拾一“棄嬰”。

  按炎律,新生嬰兒若不按規上報,後果十分嚴重。

  拾得男嬰的晚上,恰巧“日悅樓”一名戰姓花魁也產下一子,可憐男嬰生下便死去。

  戰姓女子也因嬰兒父親未按約定拿著銀票來為自己贖身,在產後三天憂鬱而亡。

  湯柏麓夫婦便使了些小手段,把撿來男嬰落於戰姓女子戶頭。

  這戰姓女子無親無故,余州本地人。有余州刺史主薄諸葛錦暗中相助,操作起來也極為便利,也的確做到了天衣無縫。

  卻未料闕歌國在三年前突然有了“欽天監選取少兒才郎”的盛舉。

  皇帝欽擬下詔,欽天監據天相擇卦親辦,於余州遴選適齡孤兒入京都,培養未來麒麟之才。

  似乎闕歌錢龍皇帝也深諳孔孟之道,知其人因“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故欽天監在遴選少兒才郎之時,所選才郎必須是孤兒。

  有那麽一點“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意思。

  能夠首先想到孤苦零丁的孤兒,朝庭的決策很受低層百姓的擁戴,也因此給皇帝帶去一些好名聲。

  十年前為嬰兒戶口,湯柏麓夫婦想了一下下之策。

  那曾想到多年後會有“欽天監選取少兒才郎”這椿“妙事”。

  湯柏麓夫婦膝下無子,自然把孩子視為己出。這些年愛護有加,卻未料到半年前這忤逆之子居然深夜潛進夫妻寢房,跳上檀木雕花大床。

  不但把湯柏麓刺傷,還把明尋音身上抓了些指印。

  動靜宏大,聲勢嚇人,鬧得烏煙瘴氣,驚駭全府。

  此後這兩口子,便私下把戰飛喚著小啞巴。

  且並不避諱下人,一度讓下人們瞠目結舌,心中暗道這世上哪有如此父母。

  在私下議論中,方知少爺與多年前日悅樓死去的戰姓花魁的母子關系。

  原來並非先生和夫人親生,難怪忤逆如斯!

  雖非親生,但這親養卻是不爭之實。少爺所行荒堂忤逆之事確實不該,但也有下人私下言談先生和夫人的不是。

  既是養父養母,那得大德大諒,少爺天生殘疾也是淒慘,為何還得人前人後把他叫著小啞巴?

  若少爺得知,豈不是更加心寒!

  戰飛法理上是青樓戰姓女子的兒子,戰姓女子已逝,其子便為孤兒,故被欽天監選為“少兒才郎”。

  當然,也有了叛國奸賊謝正之子的嫌疑。

  有皇命加身,湯府之大再也容不得這名叫“戰飛”或者“湯戰飛”的少爺。面臨別離,先生湯柏麓心中微有波瀾,但似乎並不怎麽在意。

  想起半年前少爺跳上雕花檀木大床恣意妄為,府中上下也是理解。含莘茹苦,卻最後得來一忤逆不孝的白眼狼。

  落在哪對養父養母身上,恐怕皆會悲痛欲絕、心灰意冷。

  但夫人明尋音卻是不依不饒,甚至拿上吊相威脅,因此先生湯柏麓大傷腦筋,不得不全方位托人相幫,想把這白眼狼小啞巴保全下來。

  夫人明尋音為何這般要死要活?

  湯柏麓心中明白,但卻不能言之出來,只是在心中苦笑不已!

  只是未曾料到,關系以至余州刺史,此乃全力以赴不遺余力,但結果不如人意,今日諸葛錦的回話徹底掐滅了他們的希望。

  京都倒是有些關系,但湯柏麓並不想白白的花在小啞巴身上,

畢竟還有樓子和醫館。  關系用得過老,以後再有事情,便無回旋余地。

  哎,只能面對現實。

  走一步,瞧一步吧!

  刺史府主簿諸葛錦道出欽天監監侯段正問之“血骨驗親”之術,心中甚是焦慮。

  他暗歎一聲,又想起了十年前偶逢戰飛之景。

  拾那嬰兒之時,在西山荒野,那嬰孩正趴在一棵葉繁枝茂的香花槐樹下酣睡。

  雙腳交叉,兩手張開,酷似展翅高飛的雄鷹。只是身上血跡累累,讓人心痛不已。好在擦淨身子,並未有絲毫傷痕。

  只是那身上所裹之物,讓湯柏麓和嶽老先生有些吃驚。

  這是一件看起來質地並不怎麽好,但實則名貴的黑色披風。

  整件披風呈暗紅色,看來染血無數。

  最為奇怪的是那披風衣肩處用針線繪有一奇異圖案,好似一隻鳥兒。

  湯先生與嶽老先生面面相覷,驚愕了很長一段時間。

  良久,嶽老先生脫下自己的外衣裹了嬰兒,湯柏麓拾起那件血腥的黑色風衣,兩人駭然而去。

  回到醫館,忽聞得日悅樓頭牌花魁戰輕煙產下一男嬰,男嬰不幸死亡,而戰輕煙也暈厥而去。

  為安撫戰姑娘,明大家便想到一策,李代桃僵。

  湯柏麓想想戶籍關系,覺得也只能如此。想這嬰兒渾身是血,特別是身上裹著的那件染血的披風,披風上的小鳥圖案,甚是可疑。

  如此李代桃僵,倒也能掩飾他這不明不白的來歷。

  既能掩飾身份,又能趁機上得戶籍,同時還可安慰戰姓女子,此乃一舉三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這清衣花魁戰姑娘與一巡遊余城的京都公子哥兒因私情暗結珠胎,那公子哥兒走時花前月下、山誓海盟,同時信誓旦旦言之鑿鑿,道一定取回銀票為她贖身。

  結果一去十余月, 了無音訊。

  戰姓女子獨守空房,日日夜夜盼郎歸。

  盼之半年,郎君仍無半點音訊,於是心中焦慮,擔憂事情已變。於是終日憂鬱,茶飯不思,終日以淚洗面。

  明大當家婉言相勸,曉之以理,道之以情,特別言道可萬萬不能苦了肚中孩子。

  戰姓女子聞言,又是一陣痛哭不已。但從第二天,猶若換了一人,能吃能喝,臉上也少了往日憂鬱。

  湯柏麓和明尋音不禁暗喜,以為戰姓女子終於看開。

  卻未料此時的看開,僅是一種表面。

  而憂鬱、苦難已深埋心底。

  再五月,春日夜晚,戰姓女子產下一子。

  拚死一口氣,生下嬰兒,卻還沒來得及瞧上一眼,自己卻暈厥過去。

  壓抑十月,此時似得解脫,卻已是徹底崩潰。

  懷胎十月,因母親終時憂鬱,可憐肚中嬰兒落得天生疾病。出世不足一時辰,雖有醫館先生極力救治,但還是夭折!

  戰姓女子醒來已是第二日,懷中嬰兒已被李代桃僵。她摟抱著嬰兒,嗚嗚而泣,哭聲嘶啞無力,可見其體之虛。

  欲哭而無力,欲哭而無淚。

  懷中嬰兒,思及這半余月的一路被追殺,想著自己開局便渣得掉牙的悲慘慒遇。然後再念及那三位王姓叔叔。

  三位王姓叔叔力戰死衛,其間也偶爾聽得他們名字。

  王三王四兩位叔叔已經戰死,那一日繈褓中的自己躺在墳前,親眼看見王二把他們埋葬。

  也不知那腿受傷的王二叔叔,現在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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