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殺了土根和鐵牛?
雖然兩人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但段良還是不信。
不錯,少爺這些年的確在折騰。
“練功”之方,也略知一二。全是聞所未聞,皆若小孩過家家。
說是胡鬧一點不過,至少府上之人皆如此而言。先生和夫人亦心知肚明。
無奈少爺任性,隻得由了他去。
清晨跑步,的確可以強身健體,但說少爺所練之功能夠殺人,這就有點讓人不信。
十歲孩童,能有如此狠心?
段良不信,他上前幾步,仔細查看地上屍體。
死者胸口匕首和眉頭牙簽箭,的確乃少爺之物。此前一直以為不過是些玩物,確未想到此時就成了殺人利器。
人證物證俱在,看來兩個倒霉蛋,的確是死於少爺之手。
“前些日子尚好,今日為哪般?”段良心中不解,嘀咕著彎下身子仔細地察看起來。
場面打鬥痕跡很少,看得出這是一場短時間便結束了的戰鬥。
乾淨利索,一擊斃命!
死者走得毫無痛苦,殺人者酣暢淋漓。雙方配合良好,十分愜意。
死者胸口匕首,眉心細駑,皆十分到位。特別是匕首刺殺的位置和力度,著實令人驚訝。
怎麽都看不出是十歲孩童能使得出來的手段和力氣。
段良拔出匕首,仔細的察看了地上的長劍和箭筒。
臉色大變,果然與先前有異。
不但木劍和箭頭變成了鐵劍鐵鏃,而且上面還閃著幽幽綠光。
段良雖不知世上有“孔雀藍”這類霸道至極的毒藥,但也一眼能看出淬有劇毒。
這怎麽可能?
他怔住了,突然想起了先生、夫人同少爺之間的一些傳言。雖少爺所做之事的確忤逆齷齪,但畢竟是少爺。
那家小孩不頑皮?
少爺年少無知,先生和夫人總不至於如此小心眼!
那又是誰要害少爺呢?
段良蹲下身子,從屍體頭部開始往下查看,想從死者身上找到一些線索。
那劍和箭,都極為普通,在余城黑市隨時可買。
毒藥也不難——他以為是一般毒藥。
其實至毒的“孔雀藍”就是最好的線索,但段良並不知曉。
他把兩個小倒霉蛋的身子上下摸索了兩遍,無絲毫線索,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凝目思考,總感覺那裡有些不對,注目屍體片刻,突然把眼光定在了死屍的褲襠。不錯,此處摸來有些蹊蹺,他微眯著眼睛,又伸出手摸了過去。
一觸及,立即色變,不由一把扯掉了褲頭。
“臥槽閹人!”身旁的戰飛看得真切,在心底大叫了一聲。
要不是天生一個啞巴,保不準大叫起來!
段良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發白,微顫著手又扯開另外一具屍體的褲子。
同樣是無根之人,他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臉色由白色變成了紫青,額頭上涔出細汗。
宮中之人!
怔了片刻,他突然一下站了起來。瞥少爺一眼,也顧不及契約精神和江湖規矩,丟下匕首,反身拔腿便跑。
見湯府第一高手要開溜,“年幼膽小”的少爺“噢”了一下,機敏地撲過去抱住了他的大腿,“嗷嗷”地叫喚著。
雪山劈死蛇,鄉村斬雞毛。即便被梅寡婦家的老白攆著跌至陰溝,站起來仍然精神抖擻。
想當年是何等威風。
可此時,天下排名二十的高手段良徹底慌了。遠遠地感受到了千裡之外那皇宮中燃燒的熊熊烈火。
若有宮中之人來查,恐怕自己便是殺死兩個太監的凶手——他們絕不認為少爺有這份能耐,結果自然由自己這個少爺的護衛背鍋。
他雙手抓住少爺的兩隻肩膀,猛地用力,一把將他掀翻在地:
“小祖宗,與誰家有仇都好,卻怎麽惹了宮中人?我可不想把命搭進!”
言罷便驚慌失措逃之夭夭,那身影閃得比來的時候不知敏捷了多少倍。
誒……
這就是湯府第一高手?
原來是第一慫包!
就這樣被兩個毛都沒齊的小閹賊給嚇跑了?
天下第二十,府內第一?
戰飛不禁苦笑。
五年若即若離,他深知“一刀兩段殘春雪”段良的秉性。
如今被兩小死太監直接嚇跑,這的確在意料之中。
坑蒙拐騙,無非為了錢財。
這次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那皇宮深院,豈可惹得!一走了之也無可厚非。
雖然掙錢是王道,但活著才是惟一!
若因貪財,與皇宮裡之人為敵,那死相必定難看。
不過如此也好,段良屁滾尿流跑了,從此自己也省下一筆錢——那老紈絝和老風情花在他身上的銀子,有一半還得自己掏呢。
這五年來,不知心疼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現在好了。
思及那對恨不得要自己命的金夫銀婦,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一直請的這樣一位隨時準備逃跑的“高手”護衛自己,戰飛心中好似有了答案。
這是不管自己死活,只是表面作作樣子,心裡恐怕早就想要自己死去。
陰險歹毒至極!
也不想想,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呸!他悻悻地往地下淬了一口,一切都是假惺惺,一切皆是虛情假義。
戰飛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嗯,老紉絝老風情,你們初一盡管做絕。
我絕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做十五。
既然如此,勞資就做初二!
你打我一拳,我即刻還你一掌!
我戰飛天生就是睚眥必報。
隱忍了十年,是到了該算總帳的時候了。
他拾起地上帶血的匕首,連拭都未拭就插進了腿上的刀鞘。
然後緊緊的握起了小拳頭揚了揚,似乎已下定了一個天大的決心——這次絕對同那對金夫銀婦沒完,半年前跳上紫檀雕花大木床刺破他倆的魚水之歡只是一個警告,這次絕不手軟!
一刀下去,非得把這對金夫銀婦活剁了!
五年來,自己助紂為虐,逼迫與你們狼狽為奸, 還冒著被視為“妖孽”的危險替你們賺錢。
如今錢到手中,沒聽說分我一二,卻處心積慮尋思著過河拆橋。
若是過河拆橋也就罷了,我一身本身,在大闕歌何處不可尋口飯吃。
可今天之事,看似想要了我的小命。
居然卸磨殺驢,老紈絝老風情,你這是要趕盡殺絕嗎?
你無情,休怪我無義。今日之怨已成死結,既便嶽老先生出面,這事也不可能如此罷休。
戰飛越想越氣。
恨不得即刻飛到老紈絝和老風情面前,取了這對金夫銀婦的性命。
……
……
“少爺,少爺……”
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突然急促響起,年約四十身著麻黃長衫,篷亂的頭髮上還有幾根雜草的瘸腿車伕老黃提著一把鋤頭蹣跚著衝了出來。
少爺三歲起每天上山練功,他就在山下開荒種菜。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如今已七年,他愣是堅持了兩千五百五十五天。
看到少爺的二踢腿,從山下火急火燎地趕了上來。
但因腿腳不便,故姍姍來遲。
車伕老黃鋤頭一扔,喘氣不贏:“少爺……你……你沒事吧!”
看著緊張不已的老黃,戰飛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老黃,沒事,兩個無毛的蟊賊而已!”
車伕老黃“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下。
瞠目結舌地盯著少爺,像是看一個怪物。
良久,他才顫聲道:“少爺,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