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所做的這一切不為我個人的利益,而是為了科學研究的偉大事業,體現了為科學研究獻身的大無畏精神。但天有不測風雲,我有旦夕禍福,雖然出發前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想這一刻真正到來時我的手足無措。再見了,我的朋友們,永遠懷念深夜我們在一起炸雞可樂的日子。
再見了,我的同事們,此次雖身死,意志猶在。望後來者繼承我的遺志,將偉大的科學研究事業繼續進行下去。
再見了小麗同學,我喜歡你,原諒我一直沒能把這幾個字親口告訴你。我走後,一定有更好的人等著你,望一切安好,勿念。最對不起我的父母雙親,如今兒子不孝,以後不能在二老面前陪伴侍奉。希望你們保重身體。
我的所有資產在來之前已經已於公證處做了公證,我死後所有財產轉到我母親名下。二老的贍養也將有政府負責,我可心安。
現在我要走了,也許永遠不見。”
此致敬禮。
眼前這個”堅強“的敦實西北漢子此時已然哭成了個淚人。不是別人,此人正是林岸南本南。
“你好像誇張了點哈老兄,被自己寫的遺囑感動成這樣你還真算是我見過的頭一個,這不是還沒死嗎?非要急著給自己哭喪啊?”胡秋莫毫不客氣的調侃道。
“嘿,我說你別在那兒給我瞎打岔行嗎?我這好不容易醞釀出悲壯的情緒,現在全被你給毀了。”
咚咚咚!好像是什麽在拍打車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外面是極寒的天氣,又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沙漠。在這種環境下,人的精神本就是高度緊張的。相互間的默契使得大家已經無需過多的言語,每個人都進入了嚴陣以待的狀態。
車內鴉雀無聲,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聲音再次傳來。這更加確認了不是幻聽,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保持冷靜,不要輕舉妄動。”胡秋莫此時表情變得很嚴肅,他又看了一眼氣象監測數據。風速10級,燈光能見度半米,氣溫-120℃。
沙暴天氣雖然有所好轉,但還是遠遠達不到陸地動物能正常存活的程度。
“系統指令,打開車輛全視野裝置。開始拍攝。”
鏡頭內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現象,也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但是在車門發出聲響的一側拍到了兩隻腳印的痕跡,腳掌與腳趾清晰可見,赫然散發著紫色的光暈。
“外面多冷啊,或許剛才咱們應該開門讓他上來的。”
“你想什麽呢?杜雅君。咱們這車可是做過特殊隔熱處理的,你現在坐在車裡還穿著防護服,你冷不冷?”
“嘿,我說你對人家姑娘家說話,語氣溫柔點行嗎?胡秋莫,你可把我急死了你。”
幾乎是同時間,杜雅君和胡秋莫都急忙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他,默契的同時警告道:“不要胡說~!“
氣氛突轉,緊張中好像有了一絲曖昧。
“嗯~!”林岸南猛點了幾下頭,打了個寒噤,故作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的確,在這種極寒的環境下,如果不做特殊的防護便下車,或者打開車門。那便意味著失去車輛隔熱塗層和密閉環境的保護,會發生怎樣的後果是能想象到的。
這腳印可能是剛才敲門的“人”留下的,但也有可能是之前登車時大家留下的腳印。他寧願相信後一種解釋。
一時間胡秋莫也沒了主意,正思索著。忽然耳機內傳出了聲音。是李京鎬。
“剛才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拍打你們車門?”
四輛車,隊員們無一例外的都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胡秋莫,你那邊情況怎樣?”
“報告李工,我們也聽到了。”
“不止是聲音,我們的全視野監控裝置還拍到了兩隻光腳印,散發著紫色的微弱光芒。”
“但是我不確定是否是剛才我們登車的隊員留下的。”他猶豫了片刻,又補充說道。
“怎樣的紫色光芒,發過來給我看看。”一絲焦急的神態在李京鎬臉上一閃而過,這種表情上細微的變化難以察覺,他也並不想讓別人看出他此刻的緊張。
他深知外面的這些並不是普通的黑沙,準確來說黑沙中有很多活過來的黑蟲,但是不清楚現在是什麽原因激活了沉睡的它們。
考察前,這片沙地的氣象數據他們已經連續不間斷的監測了兩年。但都沒有達到現在這種超低溫的程度,而現在這種情況無疑是最符合實驗室觀測現象的一次。
李京鎬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照片上的腳印,紫色的腳印輪廓清晰可見,與黑色的背景形成鮮明的反差。
這的確是人類的腳印;紫色光暈或許是因為黑沙受到了冷或熱的刺激才散發出的光芒。作出這兩個判斷李京鎬不禁暗地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意味著照片中那個腳印確實是剛剛才留下的,否則不會刺激活過來的黑沙地發出紫色的光芒。而那個拍打車門的聲音,自然也是真實存在的。
“是活體動物的腳印,還不能確定是否是人類。如果是人類,拍打我們車門說明他能適應現在外面的環境。但是我們不能打開車門。在這種極端的氣象條件下,打開車門我們會死。”
大家心裡都咯噔一下。
“你們有什麽看法?說說吧。”
“李工,您看這腳印的痕跡,似乎是延伸到那片胡楊林才消失的。難道是說胡楊林那邊有躲避風暴的地方嗎?”杜雅君怯怯的回答道。
這方圓數百裡的地方確實是不適合動植物的生存,但是這片胡楊林又確實是一個特例,看樹木生長的狀態,似乎還有一些小的枝椏在老樹乾上生發過的痕跡。
奇怪的是,現在正是夏季,本應該是胡楊生長的季節,卻不見胡楊樹的綠葉。
但不管怎麽說,如果那片胡楊林的區域若當真不受影響,那倒確實是躲避風暴的好地方。
畢竟之前有聽向導說過這片胡楊林的故事。
這片黑沙地,是近些年來才不斷擴大到現在這地步的。大家目前所在的這處地方,在早些年都還是一片正常的沙漠。
這附近有一汪泉水,之前泉眼水量豐富的時候甚至還形成過一片小小的湖泊。
從凡諾爾城到布裡鎮大約有380公裡的距離,商人們要想駝隊走最短的路線,則必須經過這裡。理所當然的在胡楊林深處建了一座客棧,是用作給商旅隊伍們休整落腳的地方。
這客棧的樣式據說是大半個都藏在地底下。一來是為了防止風沙的侵襲,二則是這沙漠裡晝夜溫差大得驚人。
尤其是到了夏天,這地底下的客棧白天可以躲避酷熱的沙漠環境,晚上則起到了很好的保溫作用。商隊在此短暫落腳一晚,長則要休整好幾天。
每到夜幕降臨的時刻,便到了這個荒漠客棧最熱鬧的時候。
商人們在此交易貨物與信息,飲酒尋歡,發泄釋放這一路來沙漠環境帶給人的壓抑和痛苦。賭博和猜拳遊戲是常備的娛樂項目,服務於商隊的異域風情表演將持續到天亮。
也正是因為此處是商隊的必經之地,商隊的錢貨都成了土匪們的作案目標。
這裡的環境惡劣,糧食生產難以開展,按理來說是不會有村子存在的。
但是此處卻是一個特例,依托著這片胡楊林,再加上過往的商隊,村子也逐漸發展了起來。
只是這向導所說的真實性如何,卻不得而知的。畢竟他偷走了大家的東西。
“我來給你們分析一下哈,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這裡的確有一個古村落,這符合那向導的說法。但是你們看看這村子離此處的距離,依照地圖上顯示的數據少說得有十幾裡,這是疑點之一。而且這村子為何還偏偏挑一處高地去建?這也是不合常理啊。”
林岸南說的沒錯,按地圖上所顯示的情況再結合向導的描述。按理來說村民若想靠著服務於路過的商隊來討生活,則應該把村子建得離胡楊林較近。而且這村子還建在高處, 取水肯定也是個麻煩事。
“除非那村子的村民不是靠著服務商隊來生活的,比起麻煩的提供服務,直接搶劫商隊豈不是更簡單?”林岸南又補充說道。
“聽你這樣一說還真有點道理誒,這村子名字叫喪眼村,聽起來就感覺奇怪。我剛才一查這名字的含義,還真像你說的那麽回事。”杜雅君聽完林岸南的分析,覺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嗎?看來這趁火打劫的做法也算是人家的傳統手藝嘛,這樣想想咱們這也還不算冤。”見有人認同自己的觀點,林岸南心中滿是得意,卻還是故作正經的回答道。
若真如林岸南分析的那樣,這土匪活動的村子確實如資料記載的那樣是真實存在的。更重要的是那座客棧,說不定也還存在著。
隨後其余隊員們也發表了各自的意見,大部分人都讚同林岸南的分析,但還是有少數人不相信這客棧的真實存在。
“李工,你在聽嗎?”不知什麽時候,頻道內安靜了下來。大家不約而同的都停止了討論,只剩下胡秋莫的聲音回蕩在對講頻道中,大家都期待著李京鎬的答覆。
對講頻道的另一側,李京鎬在默默聽著大家的討論。他也在思索著一種可能性,或許這地底的客棧現在依然還存在著。
他深知這“黑沙“的活動不會戛然停止,胡楊林代表生命的痕跡,那所客棧若沒有被這黑沙完全湮沒,或許能讓隊員們暫避一段時間。
畢竟這方圓百裡的黑沙地不會和大家客氣,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