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將秦克送去主臥休息後，寧青筠放心不下，又坐在旁邊陪了半小時，見秦克睡得安穩，呼吸均勻，這才放下心來。

  重新回到大廳，愛德華、老陶、田劍蘭院士等都向她問起秦克的情況，聽聞秦克只是精神消耗過大睡過去了而已，眾人都松了口氣，心思又回到剛才秦克寫出來的算式上。

  愛德華·威滕凝視著大白板上密密麻麻卻充滿了數學美感的算式，歎道：“也難怪秦克累得睡著了，這些算式極為複雜，可以說將‘新幾何學’運用得淋漓盡致，才最終揭開了M理論的‘維度’奧妙。我原本以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的答案，此時就在眼前！這將會是弦理論誕生以來，最優秀的數學論證成果！”

  M理論有幾個關鍵詞，第一是“振動”，弦通過不同的振動狀態形成不同的基本粒子，所有的十七種基本粒子都是如此產生的，其核心方程為ψ/x-(1/c)ψ/t= 0。此方程描述了弦的振動，其中ψ表示弦的振動幅度，x為弦的位置，t為時間，c為光速。這個方程表明，弦的振動遵循波動規律，正是這種振動使得弦能夠產生各種基本粒子。

  第二個關鍵詞則是“維度”。在普通的空間中，可以用數字組確定空間中的位置，所需的數字數量叫作空間的維度。普通的空間的坐標使用普通的數字，而超空間的坐標使用格拉斯曼數。其核心方程為Gμν= 8πGTμν/c^4和ds= gdxdx+ RdΩ。

  此外還有“超對稱性”、“質量”、“能量”等關鍵詞。

  但這些關鍵詞的核心關連，都是“振動”及“維度”。

  無數物理學家投身弦理論這個研究方向，目標只有兩個——“揭開時空維度的奧秘，理解宇宙的本質結構”。前者就是“維度”，後者就是“振動”。

  由此可見“維度”在弦理論、超弦理論以及M理論當中的重要性。

  可惜雖然人人都知道維度的重要性，但維度向來以高難度著稱，既抽象又複雜，而且變化不定——無論是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還是卡盧扎-克萊因理論，都告訴我們，維度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它們可能會變化、扭曲或者縮小。這就讓數學論證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尤其是高維度的研究，數學成果寥寥。

  提到維度，大家可能首先想到的是三維空間，再加上時間這個第四維度，那就是大家都比較熟悉的四維時空了。但維度的研究重心在高維度，那才是M理論的核心特點，比如引力子的產生正是由於弦在高維時空中的振動。

  這個高維度一度提升到二十六維，最終又緊縮為超弦理論的十維和M理論的十一維。

  為什麽這個維度的數量會是26、10、11，為什麽“卡拉比-邱空間”裡的維度又是6？幾十年來無數物理學家與數學家著手研究這個“為什麽”，都無所獲，最終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集中到了“模函數”這出現在最遙遠、最不相關的冷門數學分支，而在這個冷門數學分支中，拉馬努金函數又是出現頻率最高的。

  這個拉馬努金函包含多個高達24次冪的項，而且在拉馬努金的相關理論中，數字“24”反覆出現——正因它它經常出現卻沒人可以理解，被後來的數學家稱為“拉馬努金的魔數”。

  這就是數學家近幾十年來，有關維度中取得的最大成果——拉馬努金函數與“拉馬努金的魔數”。

  但也僅此而已，“維度”這個在弦理論、超弦理論乃至M理論裡至關重要的命題，卻只有讓人摸不著頭腦、卻不得不捏著鼻子將之當成邏輯自洽依據的拉馬努金函數與“拉馬努金的魔數”，實在讓所有的弦理論學家都無可奈何，被人嘲諷“弦理論就是純空想的智力遊戲罷了”都沒什麽底氣掇駁。

  可所有的這些困窘局面，都隨著秦克的筆鋒落到“6”上的那一連串算式劃上了句號。

  秦克在最後變換的第三組偏微分方程組裡，不但以“新幾何學”解開了拉馬努金函數與“拉馬努金的魔數”之謎，更以看似天馬行空、卻又嚴謹自洽的數學推導過程，揭開維度的奧妙，指出“卡拉比-邱空間”裡的維度必須為6，才能滿足其內部那獨特的非歐無直線幾何結構。

  不但如此，他還直接證出了M理論的11維是最穩定的最能兼容所有必要的維度，同時又具有統一、最符合美學的數學結構！
  可以說，“維度”第一次在數學上有了如此清晰的答案！

  而“維度”奧妙在數學上的揭曉，也為進一步研究弦“振動”的奧妙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旦弦的“振動”奧妙也被解開，愛德華·威滕提出來的M理論的完善度，起碼能達到80%，足以用來尋找到放射性元素的衰變之謎，進而尋找到大幅度地降低其衰變概率的方法，達成“放射性元素無害化”的課題目標。

  這也是系統會給予秦克整整10000點數學學術積分獎勵和10000點物理學術積分獎勵的原因所在。

  而作為弦理論最頂尖大師的愛德華·威滕自然清楚其中的意義，所以才如此激動。

  不過秦克剛剛完成了整個推導過程後就睡過去了，前面的推導過程又直接擦了，只剩下最後的“答案”，那整理整個推導運算過程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在場幾人身上了。

  幸好幾人都是頂尖的數學家，記憶力也好，還全程邊看邊思考著秦克的演算步驟，雖然花了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但還是順利地將之完整地二次推導出來，記錄到稿紙上。

  光是這個破解了“維度”奧妙的成果，就可以寫一篇橫跨數學與物理的長篇論文了，但眾人都想著等秦克睡醒後，看過有沒有什麽補充意見再寫成論文較好，便按下此事，只是繼續沿著這個方向，研究起弦的“振動”來。

  沒想到當天晚上，秦克居然發燒了！
  晚上十點多，寧青筠剛剛去給兩個小寶寶喂完奶，回到主臥準備睡覺，她慣性地摸摸秦克的額頭，看有沒有汗，是否需要擦汗和換衣服，誰知纖手摸到秦克的額頭時，竟覺得滾燙一片。

  寧青筠嚇了一大跳，趕緊檢查了一下秦克的狀態，見秦克依然沒任何蘇醒的跡象，但臉色有些脹紅，額上微微細汗，觸之燙手，呼出的氣體也帶著一股灼熱，明顯是在發燒！

  寧青筠趕緊取出電子溫度計，一嘀之下，發現秦克已燒到38.5°C，算是高燒范疇了。

  明明去給孩子喂奶前看過秦克還是好好的，怎麽十幾分鍾後就發起燒來？

  “老公，老公……”寧青筠緊張地推了秦克兩下，秦克完全沒半點反應，不知道是還在沉睡還是昏迷過去了。

  寧青筠又急又慌，連手都有些發抖。幸而她終究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嘗試著深吸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飛快地掏出手機，撥打了衛菁的電話。

  家裡原本住著三位醫護人員，不過在她順利誕下兩個小寶寶的一百天后，秦克覺得沒什麽必要再讓三位專職醫生守著，便讓她們離開了。

  此時寧青筠心急之下，隻想到聯系衛菁。她知道衛鋒和衛菁是24小時輪流守在外圍的，有車輛隨時候命。

  果然，衛菁的電話在三秒內便接通了：“寧院士，我是衛菁，有什麽吩咐？”

  寧青筠顧不上客套，直接道：“菁姐，麻煩你盡快帶人過來一下，秦克發燒了，怎麽叫都沒半點反應，可能要馬上送醫院。”

  因為太過緊張，寧青筠的聲音顯得有些乾澀，還有些發顫。

  “知道了，我馬上安排！”衛菁原本還躺在保姆車裡休息，一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心頭劇震，翻身跳了起來，坐在副駕駛的衛鋒意外道：“怎麽了？”
    衛菁臉色繃緊，急聲道：“寧院士打電話來說，秦院士生病了，怕要送去醫院！”

  衛鋒嚇了一驚，馬上推開車門跳下車，對著衣領招呼道：“啟動應急預案，馬上準備擔架，來三個人幫忙，送秦院士去醫院！”

  他太了解秦克對於這個國家的重要性了，說句不誇張的，現在秦克的重要性在全國十幾億人口中，絕對是前五的存在！
  這樣的大科學家突然生病了，他哪敢有半分的怠慢？

  隨著衛鋒帶人飛奔入別墅，整個別墅都被驚動了，愛德華夫婦、老陶、秦小殼、保姆慶嫂及小女孩妍妍聽聞此事，都大驚失色，誰也沒想到秦克會忽然生病發燒！

  幸而一切都早有智囊團製訂了應急預案，等衛鋒等人用擔架將秦克送上車，那邊醫院已聯系好了，衛鋒衛菁連同匆匆換過衣服的寧青筠、秦小殼、老陶跟上了車，愛德華夫婦因為年紀較大，被勸著留了下來。

  旁邊的鄰居邱老先生聽到動靜，出門一問頓時嚇了一大跳，不過夜已深，他的年紀也大，便只能和愛德華夫婦一起留下來等消息。

  衛鋒坐到駕駛座，見眾人已坐好，立刻道：“大家坐好了。”

  他一踩油門，保姆車便風馳電掣般衝入夜色之中。

  此時已是深夜11點了，但外面的夜風依然悶熱，氣溫超過39℃。

  這個高溫乾旱的極端氣候災害正在整個北半球裡肆虐，京城裡的民眾只要能不出門的都窩在室裡吹空調，誰也不願出門受罪，倒是讓向來擁堵的京城交通變得順暢起來。

  而且衛鋒打了電話後，幾乎一路上都全是綠燈，車子就沒停下過等交通燈，簡直有如神助。

  寧青筠緊緊地握住秦克的手，隻覺得心臟不斷地收縮，一股莫名的恐懼彌漫全身。

  在她的印象裡，上次秦克生病，還是高二時參加奧數省賽那回——當時秦克因為雨夜裡將外套給了她、又將大半的雨傘擋在她頭上，結果自己淋了雨吹了風感冒發高燒。

  除那次之外，秦克平時精力充沛生龍活虎的，就再沒生過病。

  這時秦克忽然生起病來，還病得這麽突然，又怎麽都叫不醒，讓寧青筠想起秦克明明還有體力跑到沙發上躺下、卻又轉眼累極入睡的古怪事情來。

  難道……不不，秦克一定不會有什麽重病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哪怕秦克在入睡前說過不必擔心，但寧青筠不懂什麽醫術，此情此景下又怎能控制住、不讓自己的胡思亂想？
  秦小克，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車裡有發燒病人在，衛鋒不敢開太低的空調，只能開26℃左右，車裡人也多，便顯得有點兒熱了。

  寧青筠又擔心秦克，很快就覺得後背都被汗水沾濕了。

  但她顧不上這些，見秦小殼已擰好了濕毛巾遞過來，便趕緊接過替秦克降溫。

  秦小殼也擔心自己老哥，她小臉發白，卻還堅強地安慰著寧青筠：“嫂子，沒事的，我哥的身體可好了，估計連老虎都能打倒，這次可能是腦力消耗過巨、吹了空調才不小心感冒了的。”

  老陶也跟著說道：“是啊是啊，秦克天天打球運動，身子底子好，小小感冒而已，吃片藥睡一覺就能好起來。”

  寧青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希望如此。”

  她感覺到秦克的手掌有點冰涼，這是發熱處於上升期時的症狀，寧青筠小時候身體也不算特別好，感冒發燒是每年都有幾次，對此還是有些經驗的。顯然秦克的病情還在加重。

  她焦急地看向車外，明明車已開得飛快，她依然覺得度日如年。

  ……

  就在保姆車飛馳向醫院時，大量的電波信號已將這個最新的“緊急消息”傳遞到各種關心秦克的大人物那裡去了，並引起了一陣陣的騷動與緊張。

  許多指示流水般連串地下達，京城的醫療體系加速運轉起來。

  十幾分鍾後，等車子刷地停在某家三甲大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時，早有十幾位醫護人員全副武裝地等著了，小心翼翼又動作迅速地將秦克接了過去。

  寧青筠看著這情景，稍稍放下心來，忙與秦小殼、老陶一起跟了過去。

  坐電梯直接到了頂級的特護病房，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醫生帶著護士給秦克診斷，而在醫院值班的副院長則過來不斷地安慰寧青筠：“寧院士放心，這位是我們綜合內科的名中醫，有幾十年的豐富經驗，我們還聯系了本院另外兩位資深的內科教授趕回來，一起替秦院士診斷……”

  這家醫院是清木大學附近最好的三甲醫院了，平時也接診過不少的大人物，但像秦克這樣全國聞名、被視為無雙國寶的大院士病了，依然讓他們不敢有半點兒的怠慢。不一會，醫院的院長也匆匆趕到，又是一番客氣寒暄及拍著胸膛的表決心。

  寧青筠隨口應付著，目光隻緊緊地盯著特護病房裡的那個老醫生的神色，看到老醫生又是把脈又是掀眼皮又照喉嚨又是聽診，臉上的神色頗為嚴肅，讓寧青筠心臟越跳越快。

  秦小殼也同樣在緊張地看著，姑嫂倆手握著手，都感覺到對方手心冒汗。

  那邊衛鋒站在十幾步外，手裡的電話不斷，全是各路消息靈通的大人物聞訊打來的問話，場面一片兵荒馬亂。

  不久後寧青筠的手機也響了，卻是清木大學的顧伯鈞校長打來的，緊張地詢問秦克的情況，隨後是薑為先院士、郭維陽院士、田劍蘭院士，還有數學學院的衛元甫院長、物理學院的周善春院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