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多月,秋收才漸漸結束。
一車車的糧食運回西都,又送到各座城池,人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今年風調雨順,一共收糧食六十五萬六千九百石!”杜預臉上少見的帶著喜色。
“這麽多?”楊崢大喜。
窮怕了的人,能有這麽多家當不容易。
“今年屯田有些倉促,很多土地還未完全開墾,大小榆谷、大榆谷等河南之地尚有不少沃土,明年若是安定,當收百萬斛以上。”杜預信心滿滿道。
楊崢知道這不是吹牛。
司馬懿屯田於天水、廣魏等渭水兩岸,開成國渠,自陳倉至槐裡築臨晉陂,引汧洛既舄鹵之地三千余頃。
三年之後,輸五百萬斛粟解洛陽饑饉。
以河湟土地之肥沃,一年百萬石糧食還是保守數字。
現在新的奴隸馬上到了,屯墾可以繼續擴大。
也許是看到了沮渠部的下場,北面大山中殘余的沮渠、羌胡部族全都出動出來歸附,成為待歸。
各部大人也異常配合,在西平城置了宅子,城外買了地,過起了安樂富足的日子。
這倒是讓楊崢省了很多功夫。
暗歎這世上還是聰明人多。
一旦征討西海的大軍返回,等待他們的就不是待歸,而是奴隸。
楊崢從來都是講道理的人,道理講不通“萬不得已”才拔刀子。
對主動歸附的部族,楊崢還是比較人道的,為他們劃分土地,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些部族的村落都集中在軍營十裡范圍之內。
強大的安全感,可以讓他們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龍耆帶回的俘虜則享受更高規格的待遇。
互相打散,分置於臨羌、山口城、歸義城、安夷、大小榆谷。
在明晃晃的刀矛保護下,俘虜大體還算安分。
不安分的,則成為典范,腦袋掛在西都城牆上,為西平的和平大業作反面警示作用。
除此之外,驍騎營日夜在西平各大屯田區巡視。
有反面警示,也要正面激勵。
楊崢下令各大屯田評選積極分子。
每個區有二十個名額,直接提為待歸,升為伍長什長,管理新一批的俘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很快一百六十名積極分子被選出來,受到了護羌校尉楊崢的親切接見,每人還賞賜了百石糧食,讓這些人感激涕零。
也進一步刺激了奴隸們的積極性。
以前需要皮鞭伺候,刀矛壓陣,奴隸們才不情不願的勞作。
現在都是爭著搶著乾。
西北民風剽悍是一回事,但同時也比較耿直和淳樸。
人最怕的不是辛苦,而是辛苦之後,看不到任何希望。
現在楊崢給了他們希望。
為了增加人口,奴隸們也可娶妻。
絕大多數奴隸都是青壯漢子,一群糙老爺們待在一起,容易滋生歪風邪氣。
只有家庭能撫慰他們躁動的心。
如此一來,奴隸們視楊崢如同神靈。
就算是他們的親爹,也未必有楊崢對他們這麽好。
包吃包住,還分配媳婦……
而這是一個男少女多的時代。
女人們對秩序的渴望更大於男人。
楊崢的政令傳到各大屯田,奴隸紛紛虔誠的跪在土地裡。
龍耆城送回來的俘虜剛剛分配完,西海新一批的俘虜就到了。
斥候不斷送回捷報。
張特蒙虓孟觀如虎入羊群,橫掃東西南北。
秋高之時,正是牛羊馬壯碩之際,一萬多頭牲畜陸陸續續趕回西都。
前後三四萬的羌胡俘虜押解回來。
西都城一日比一日熱鬧。
不過楊崢覺得把人全送回來不是個事。
西海大草原,大鹽湖,也不能就這麽空著。
以前就設置了牧戶管理不擅耕田的胡人部落。
現在到了用的時候了。
楊崢把驍騎營挪到草原上,在西海湖的正北面建神威堡,以控制東西肥沃的草場和鹽湖。
寒風一日冷過一日。
第一場大雪降臨時,張特還沒回返。
而斥候在十多天前斷了消息。
楊崢打沮渠和月氏才用了二十多天,張特領著精兵強將出去,兩個月還沒回來。
這讓楊崢心中有些不安。
這時代最危險的不是提著刀槍的敵人,而是老天爺。
一場冰雹,一場暴雪,張特他們就交代了。
尤其是在這西北之地,自然環境極為惡劣。
樂極則悲,萬事盡然。
又等了將近半個月,河湟冰雪封凍,斥候才披著半身冰甲姍姍來遲。
凍得話都說不出來。
楊崢心急不已,但這個時候,只能先救斥候。
讓大夫醫治。
好在能當斥候的,都是軍中精銳,身體強悍,灌了半壺溫酒,以冰雪揉搓全身之後,才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大、大捷,張司馬與、二都尉轉戰千裡,前後攻羌胡三萬軍,連下伏羅川、莫何川、大非川、龍羊峽等地,西海湖周遭盡歸我軍!因大雪封閉路徑,張司馬暫留伏羅川約束俘虜。”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伏羅川即為歷史上吐谷渾王城所在。
至此,吐谷渾的核心之地皆歸楊崢。
楊崢又感動又激動。
“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才稍稍平複激動的心情。
劉珩大笑道:“哈哈,將軍當個鳥的護羌校尉,依我看,乾脆稱王算了!給我們一人封將軍當當!”
一言既出,堂中落針可聞。
不少將領目光灼灼的看著楊崢。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他們在曹魏麾下,不過是什長、伍長,名不見經傳,在駱谷中浴血激戰,九死一生殺回武功城,卻被棄之如履,心中對曹魏已經沒有多少忠誠可言。
薑伐野依舊一副唯楊崢馬首是瞻的模樣。
彭護臉上不動聲色,但眼神卻在不斷變化,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而杜預的臉憋的通紅。
楊崢的目光迅速掃過眾人,勃然變色道:“混帳東西,怎敢發如此狂悖之言?我楊崢受國重恩,豈能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來人,把這廝拉下去砍了!”
杜預的神色在這一瞬間恢復正常,但看楊崢的眼神卻變的更複雜。
薑伐野資歷最老,急忙站出來,“不可不可,劉將軍出生入死,勞苦功高,今日醉酒,一時語失,還望將軍恕罪。”
劉珩卻跳了起來,“什麽受國重恩?這地盤是將軍一刀一矛打下來的,關曹家屁事!你今天就是砍了我,我也要說!”
這廝腦袋是被門夾了?
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我現在就砍了你!”楊崢拔出刀子,動作異常大,但速度卻並不快。
薑伐野連忙抱住楊崢,幾個相熟的將領抱住劉珩往外拖。
堂中頓時鬧得不像話。
楊崢罵罵咧咧的,劉珩還梗著脖子大吼大叫。
直到被拖了出去。
楊崢氣的把刀扔在地上,“反了這廝!”
杜預大概看出楊崢並不想懲罰劉珩,拱手道:“將軍息怒,劉珩一莽夫爾,胡言亂語,不可當真。”
“元凱所言甚是,我楊崢對大魏之忠心日月可鑒。”
反正曹魏也沒幾年了。
表表忠心無所謂。
杜預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彭護看向楊崢的眼神滿是讚許之色。
本來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被劉珩這廝給攪和了。
自立稱王,那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倒不是顧忌杜預,而是沒有必要。
眼下剛剛有了起色,絕不能浪。
在曹魏的框架中悶聲發財才是王道。
畢竟公孫淵、高句麗的下場近在眼前。
曹魏是不行了,但那也是針對大漢和魏武、明帝時期的縱向對比。
橫向對比,依舊是大地上的最強者。
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尤其是在楊崢這個位置,一步走錯,大好局面,轉眼傾覆。
洪武大帝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之策,楊崢還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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