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很快就平息了。
楊崢站在冶素疆面前。
“你不能殺我,我兄長是胡王冶無戴。”冶素疆仿佛一灘軟泥跌坐在地,滿臉驚恐。
“你手上有鐵礦?”楊崢面無表情問道。
“有!”
“在哪兒?”
冶素疆盯著楊崢,“放我一條生路,我從此之後再也不來積石山!”
“回不回積石山你說了不算,殺不殺你我說了也不算!”楊崢漸漸的也不再天真了。
雙方仇恨已經結下,西海冶無戴會放過自己嗎?
“誰說了算?”冶素疆的精神有些崩潰。
楊崢指了指身後憤怒的羌人。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以仇恨還以仇恨!
冶素疆呆了片刻,漸漸恢復往日從容,“說出來是死,不說也是死,我憑什麽告訴你?”
楊崢道:“你不說,我就找不到嗎?總有人知道,你說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地上的殘缺屍體呈現各種出惡心的姿勢。
有些未死的胡人在地上掙扎、呻吟……
冶素疆忽然閉上了眼,兩三個呼吸之後又睜開,“你贏了,但願你能一直贏下去,我手上不僅有鐵礦還有金礦,在太子山西南側鐵槽溝。”
太子山為積石山脈中的一座,相傳幾百年前,大秦太子扶蘇曾領兵征戰至此,故此得名。
楊崢對此人忽然多了一絲敬意。
能直面死亡的都是勇士。
楊崢對薑伐野使了個眼色。
薑伐野會意,帶著兩個羌人上前提人。
冶素疆神態從容,對楊崢笑道:“我先走一步,在九泉之下等著你。”
楊崢本想出言嘲諷,但又想到人誰無一死?
讓他帶著這一絲期盼離去,也算是對死者的敬重。
萬眾矚目下,薑伐野舉起刀,揮下。
冶素疆人頭順著山坡滾下。
薑伐野以羌語吼了幾聲,漫山遍野的羌人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薑伐野撿起人頭,回到楊崢面前,單膝跪地,捧起人頭,“屬下幸不辱命!”
楊崢知道他這是當著羌人的面擺正位置,拔高楊崢的地位。
楊崢提起人頭,走到一塊高石上,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自古皆貴中華而賤夷狄,某視之如一!”
這話似乎那個名人說過,現在也沒空去想誰說的。
“夷狄”二字似乎有些不敬之意。
不過在這個時代,文化解釋權在中原王朝,諸族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楚人窺周鼎,還自稱“蠻夷”。
羌人們都歡呼起來,無人在意。
氣氛很熱烈。
望著羌人熱切而期盼的眼神,楊崢覺得不能不再說點,“從今往後,我要爾等豐衣足食,不再受凍餒之苦!從今往後,我要爾等再不受他人欺凌!從今往後,我要治下的漢羌賨氐全都安居樂業!爾等,願與我砥礪前行否?”
石下自然有羌人將楊崢的話轉為羌語。
“願、願、願……”
羌人們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呼喊。
看著他們的樣子,楊崢忽然想到,幾十年前,韓遂、董卓、宋建或許也是如此起勢的。
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西晉有奴隸揭竿而起,東晉有北府一丘八。
世家門閥又能如何?還不是搖尾乞憐?
從古至今,就沒有什麽不可打破的東西。
現在的楊崢沒有那麽大的雄心壯志,
但在這亂世中開辟一方亂世桃源的志向還是有的。 有多大實力就吹多大牛逼。
眼睛盯的太高,步子邁的太大,把蛋扯到了就不太妙了。
這天下其實很大,並不只有中原。
楊崢的話仿佛一支利箭,在這西北的邊陲之地,呼嘯著飛向天空。
最終與寒風混為一體。
有些年紀大的羌人淚流滿面,賨人、漢人的眼神也在變化。
就連被俘虜的西海胡也神情動容。
沒人天生是把腦袋別褲襠上的亡命之徒。
“萬歲、萬歲!”薑伐野帶頭大聲呼喊。
瞬間,呼喊聲山呼海嘯一般響起。
震動天地。
也震動了楊崢的內心。
之後,楊崢領著羌人正式踏入積石山。
太子山是隴西與羌地的天然分界線。
山北枯草漫天的草原,被皚皚群山擁抱,數條河流蜿蜒其間。
雖是冰雪覆蓋,但也能看出這塊土地的肥沃。
山南是鬱鬱蔥蔥的林地。
各種古樹高聳入雲。
松樹杉樹在冰雪中更顯翠綠。
偶爾可見野鹿、麝獐在林間覓食。
楊崢本以為西北只有黃土飛沙和風雪,沒想到真有世外桃源。
隱隱記得太子山在後世也是一個風景旅遊區?
而太子山只是積石山脈中的一座。
這裡有山有水,有森林有草原的,簡直是佔山為王的絕佳之地。
難怪西海胡會惦記這裡。
積石山與河湟谷地相連,也是絲綢之路的南線。
歷史上吐谷渾眼光卓絕,放棄北面無數草場南下,原因也在此。
大唐經營河湟,開辟河、岷、洮、疊、宕、廓、鄯等州,隸屬於隴右道,初唐之時,隴右號稱自安遠門西盡唐境萬二千裡,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出其右。
“薑伐野,今日之後,你為積石山統製,鎮守此地,招撫諸羌!”
薑伐野的一系列表現已經贏得了楊崢的信任。
再說自己的丈人都不信任, 還能信誰?
沒人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兩人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屬下遵命!”薑伐野拱手道。
在山中羌寨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繼續向西南行進。
地勢越來越高,道路也越來越崎嶇。
所幸羌人擅山地行走,搜尋了兩日,終於在群山褶皺中尋到鐵槽溝。
條件惡劣,礦的規模不大。
只有幾百個羌人在勞作。
不過對於楊崢來說,有礦就行。
窮的眼珠子都綠了,也不在意礦的大小,只要滿足一支萬人規模軍隊的用量就夠了。
“,你帶三百人戍守此地。”
“屬下遵命!”段達有些不情不願。
楊崢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此地雖然荒蕪,卻是我們今後的命脈。”
段達臉上表情這才好看一些。
找到鐵礦,楊崢繼續向西北探尋。
地勢漸低,很多羌寨早已成為廢墟,冶素疆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西海胡人更不會心慈手軟。
不過積石山區域很大,山脈縱橫,還是有很多羌人在夾縫中生存下來。
有人才能守住地盤,楊崢松了一口氣。
再往北就是西平郡。
杜預的祖父杜畿最初被荀彧舉薦,魏武任命其為司空司直,調任護羌校尉,使持節領西平太守。
現在的西平太守為郭建,河西大族西平郭氏,明帝明元郭皇后的從弟。
既然以後是鄰居,楊崢總要把鄰居的情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