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之後。
楊崢身邊只剩下衛瓘、龐青。
孟觀才低聲道:“細作與斥候同時來報,郭淮領三萬雍涼精銳,匯合安定胡廣、羌胡四萬之眾,直撲涼州而來,目前已經到達鸇陰,與杜長史八千府兵隔河對峙!”
“郭淮與胡廣?郭淮不是病了嗎?”楊崢記得歷史上這個時候,郭淮差不多下線了啊?
怎麽又詐屍了?
還跟司馬師穿一條褲子?
突然而來的消息,讓楊崢方寸大亂。
整個雍涼,楊崢最忌憚之人除了鄧艾就是郭淮。
在楊崢還弱小,沒有投奔夏侯霸時,郭淮一度是他的心魔。
一個簡單的加法,郭淮四萬人,胡奮一萬六七千人,鄧艾三萬人馬,加起來,兵力達到八萬六千人……
是自己的兩倍。
整個雍涼的壓力如泰山一般壓來……
難怪胡奮願意舍棄祁連山防線,放自己進來,原來玩的是關門打……請君入甕啊。
難怪司馬師一點兒都不慌……
剛才的雄心壯志瞬間就化為寒氣劈頭蓋臉的砸來。
衛瓘臉色一變,“郭淮嚄唶宿將,胡奮武勇知兵,鄧艾亦是一時之良將,各擁數萬人,形勢於我不利,不如暫退……”
前有堅城,後有雄兵。
形勢大為不利。
楊崢望著近在遲尺的姑臧城,實在有些不甘心。
問題是,這一次退了,下一次不一定有這麽好的機會。
如今,司馬師弑後廢帝,腰斬夏侯玄,正是人心最不穩定的時候。
下一次,恐怕要等到淮南三叛了。
但自己已經舉了義旗,司馬氏在解決了毌丘儉文欽之後,一定會先搞死自己,再去弄諸葛誕。
諸葛誕跟毌丘儉不一樣,守戶之犬爾。
隻想守著淮南一畝三分地。
現在打不開局面,等司馬家渡過最艱難的時刻,剩下的就是苟延殘喘了。
關鍵,這一戰非同小可,若是沒出兵也就算了,現在出兵了,又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退回去,羌胡、匈奴、鮮卑、其他四郡會怎麽看自己?
恐怕天下人都會覺得自己是跳梁小醜。
就在此時,姑臧城南門大開,一支步騎衝出,聲勢如雷,氣勢如虹。
為首一將,手持大斧,正是號稱雍涼第一猛人的徐質!
整座城池都在搖旗呐喊,“楊崢,納命來!”
“楊崢,納命來!”
……
“事急矣,來日方長,請將軍速速決斷!”衛瓘拱手道。
這便是衛瓘與杜預的區別。
衛瓘玩陰謀詭計,當世一流,兩軍相爭,戰略決斷就是他的短處了。
孟觀、龐青望著楊崢,眼神裡的信任一如既往。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古往今來,善謀者眾,善斷者寡。
逐鹿天下從來都不會簡單,尤其是這個時代,會有無數的困難。
冬、冬、冬……
已方軍陣中也響起戰鼓,雄渾的鼓聲彷佛敲進楊崢的心坎中,與心跳的節奏逐漸重疊。
將士們從容不迫的列陣。
長矛架起,盾牌豎起,弓弦拉開。
“謔、謔、謔……”
充滿男人陽剛之氣的吼聲,隨著鼓點的韻律響起。
楊崢沒有看任何人,而是抬頭仰望天空,天空之上,一隻蒼鷹衝破雲層,展翅南飛。
“郭淮自來送死,為何要退?”彷佛所有鼓聲都湧入楊崢心中,熱血隨之激昂,“不見見真章,這涼州就想唾手而得?”
楊崢的眼神彷佛兩把利劍。
有時候退一步,就會退第二步。
士卒軍心,也會隨之跌落。
然後,
郭淮、鄧艾、胡奮就會如跗骨之蛆一樣壓來。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自取滅亡。
此情此景,跟後世地痞群毆一個道理,該玩命的時候就要玩命。
衛瓘呆呆的看著楊崢。
而楊崢一字一句道:“我楊崢一步不退,奉陪到底!傳我將令,盡起西平西海所有府兵、奴隸,北上決戰之!”
衛瓘眼中現出失望之色。
但位置不同,看到的東西不同。
有些東西,衛瓘看不到,但身為後世者的楊崢卻是清楚。
機會不是沒有,杜預八千府軍能把郭淮四萬大軍擋在黃河以東,爭取到了第一個機會。
再說楊崢這裡退了,豈不是置杜預於死地?
陣前,敵軍一陣馳射之後,徐質領著步軍開始廝殺。
這人的確勇猛,手持巨斧縱橫劈砍,盾牌、鐵甲、長矛,應聲而碎。
狂猛的動作配上他彪悍的體型,彷佛一頭扛著斧頭的熊羆。
己方初來,營壘未立,四萬人馬還未展開,倒讓徐質佔到了便宜。
“誰為本將斬殺此獠!”楊崢跨上戰馬,再度出現在眾將之前。
“屬下願去!”劉珩二話不說,扛起狼牙棒領著百余親兵轉身就走。
楊崢驅馬走入陣中。
士卒見到騎在馬上的楊崢,士氣明顯為之一振,各屯長、都伯指揮部眾,四面圍殺徐質。
此時劉珩領著親兵精銳入前陣,怒吼一聲,“徐質小兒,速來受死!”
抄起狼牙棒就往徐質殺去。
兩個力量型的猛獸終於撞在一起。
“死!”兩人嘴中同時爆發出怒吼。
漸漸的,戰場上的目光都聚集向兩人。
二十步之內沒有旁人。
大斧與狼牙棒磕出陣陣火花,發出悶雷一般的撞擊聲。
楊崢見二人的氣勢,至少能鬥上半個時辰,豈料四五個回合之後,劉珩便有些吃不住了,背影因劇烈的呼吸而顫抖著。
徐質相對氣定神閑一些。
雍涼第一猛人還是有些名頭的。
但此時姑臧城牆上響起急促的鳴金聲,徐質指著劉珩一臉嘲笑的說著什麽。
劉珩哇哇大叫。
徐質轉身就走,騎上部下牽來的戰馬,衝回城中。
一場試探,速戰速決,楊崢立足未穩,徐質衝殺不進來,胡奮自然不會出城決戰,雙方傷亡都不大。
營壘設立之後,楊崢召來眾將,也不避諱,“郭淮領四萬之眾從東而來,諸位意下如何?”
“四萬之眾,不是上陣。”蒙虓一臉惋惜。
十二轉軍功,上陣至少五萬之眾。
而郭淮只有四萬。
“當年將軍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郭老賊惡氣,這次正好,一並還給他!”周放對以前之事記憶猶新。
隨著地盤的擴大,臨羌城已經成為內地,防守的壓力不大,楊崢把臨羌守將周放也帶出來了。
《一劍獨尊》
給他一些立功的機會。
不過周放跟尹春比,勇武有余,智略不足。
幾乎沒有成為一線將領的機會。
楊崢目光落在北面統製薑伐野臉上。
諸將之中,也就他最老成持重,這些年來,雖無赫赫戰功,但也沒有大過失。
“我軍既出,若是無功而返,士卒生怨,河西失望,屬下以為我軍尚有機會。”薑伐野一如既往的穩重,說話也滴水不漏,看的也遠一些。
眾將求戰心切,楊崢就放心了。
“姑臧堅城,一時難以攻克,胡奮知有外援,必定死守,本將決定,先破郭淮,再引得勝之軍,反攻姑臧!”
如果郭淮是自己心魔,那就迎刃而上,斬除心魔。
眾人目光熱切的望著楊崢。
衛瓘眼中也掠過一道幽光。
“薑伐野聽令,姑臧之事,本將盡付與你,不求破城,只需纏住胡奮,為前方爭取時間。”楊崢沉聲道。
今日之戰,與歷史上秦王李世民破竇建德之戰何其相似?
竇建德有十萬大軍,李世民只有三千五百余騎。
而此戰,自己手上的兵力並不在郭淮之下。
“屬下領命!”此時的薑伐野也才三十六七歲,一個男人心智最成熟的階段。
既然是北面統製,那就要獨當一面。
楊崢掃了一眼其他人,“其余人等,兩日之後隨本將先破郭淮!”
“領命!”眾人齊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