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雁橫列天空,浩浩蕩蕩向西南方向飛去。
無數雙馬蹄震動大地,彷佛要踏碎山河一般。
遠處草丘上,幾頭碩大的蒼狼正舉目而望。
羚羊群被馬蹄聲驚擾,四散而逃。
崢者,前路崎區,爭也,方可興雲。
走上這條路,命中注定會爭下去。
與天爭、與命爭、與時爭、與人爭!
該屈身守分時,不可與命相爭。
但到了拔劍而起時,便不可不爭!
青海長雲暗雪山,鐵騎遙望鸇陰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郭淮誓不還!
騎兵在遼闊的河西大地上馳騁。
狂風在耳邊呼嘯,士卒與戰馬都在嘶吼。
楊崢的胸膛中也熱血沸騰。
一個男人,到了該硬的時候,一定要硬下去。
“擒殺郭淮!”
也不知誰吼了一聲,引起了大片的共鳴。
“擒殺郭淮!擒殺郭淮!”
吼聲如雷,殺氣如霜,驚動秋草中蟄伏的鼠兔。
旋即被幾支羽箭準確的釘在地上。
幾名年輕的騎兵一個漂亮的馬上伏身,抄起地上的肥碩金鼠和野兔。
於是將士們的熱情也被點燃,紛紛舉起刀矛刺向天空,“擒殺郭淮!”
如果之前楊崢對郭淮還有些許敬畏,現在則全部消失了。
麾下戰意如此,何人能擋?
一萬五千騎兵飛奔至鸇陰。
西北黃河最重要的幾個渡口,一在河關,一在鸇陰。
文帝黃初二年,涼州盧水胡尹健妓妾、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擾,曹丕命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討伐之,張既到達榆中之後,揚言因無渡口設施,欲往下遊鸇陰渡口渡河。
盧水胡聞訊後即陳重兵於鸇陰古渡西岸阻之。
鸇陰渡口自古便是關中通往河西的兵家必爭之地。
楊崢領一萬五千親衛營、驍騎營精銳趕到之後,看到的是兩岸連綿的營壘。
杜預帶著十幾員府兵將吏前來迎接,臉上神情明顯放松了許多,“將軍若是南返,則西平將一蹶不振,今舉兵而東,則武威在指掌之間!”
衛瓘一臉慚愧神色。
其實這也不怪他,性格決定命運,也決定行事風格,歷史上的衛瓘,一向在幕後主使,推動形勢發展,很少站在台前,與人拔刀相向。
誅殺鄧艾、鍾會,也是順勢而行借刀殺人。
自己身上不沾半點血腥。
“哈哈,元凱尚在奮戰,某豈可退縮?”楊崢大笑。
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在軍略上,楊崢還真有些忌郭淮三分。
畢竟此人跟隨司馬懿耳濡目染十余年,還曾識破過諸葛武侯屯兵五丈原用意。
但現在明有杜預,暗有衛瓘,手握雄兵,將士皆欲用命以建功勳,沒道理怕郭淮。
“某必挫郭伯濟四十年之威名!”與杜預匯合之後,楊崢更加信心高漲。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是天下至理!
郭淮一把年紀還要來兩軍陣前玩刀子,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正該如此!”杜預也笑了。
周圍將校也跟著大笑。
“殺!”
正寒暄的時候,河東上遊,幾十條木筏推入河中,順著水流衝向西岸。
木筏上,雍涼軍手持長矛利刃,嘶聲呐喊,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俄而,西岸上弓弩投石齊發,覆蓋性打擊,將試圖渡河的敵軍掀翻在河水中。
《仙木奇緣》
張既治涼州時,鑒於鸇陰渡口的重要,在西岸沿線修築不少塢堡關塞,二十多年來,雖然大部分廢棄坍塌了,但只要稍加修築,就能重新發揮作用。
杜預早有預料,從金城帶來三千掘子軍,幾日之間,便修複完成。
所以杜預的八千府兵才能擋住郭淮的四萬雍涼步騎。
渾黃的河水中,泛起陣陣殷紅,屍體與破碎的木筏一起被衝走。
楊崢目光掃過兩岸,只見兩岸泥淖中箭羽、屍體、鐵甲、斷刀、斷矛,彷佛雜草叢生。
看來這幾天激戰絕不少。
楊崢與杜預攜手進入營壘之中,府兵立即高呼起來,“萬勝!萬勝!”
這些府兵比楊崢還要亢奮。
感覺若是被黃河阻攔著,都殺過對岸去。
十二轉軍功對士卒的激勵竟然如此之大。
當然,任何時代,渴望向上的人都會如此狂熱。
而這個時代,機會本來就不多。
如今的宣義司幾乎無處不在,士卒戰意高昂,也有他們的功勞。
楊崢的任何軍令,宣義司最先揣摩,然後引導士卒。
令行禁止便是這麽來的。
知道為何而戰的士卒戰鬥力直線飆升。
走入軍帳之中,杜預已經備好了沙盤,以鸇陰為中心,黃河上下遊,金城、安定、武威三郡皆囊括其中。
整個戰局的視角也清晰起來。
南面上遊,李特把守的積石堡與周旨防守的河關鎖住上遊,龔羽戍守的榆中與張特戍守的允吾夾住黃河中遊,下遊鸇陰渡口大軍雲集。
“此戰之關鍵,其實並不在郭淮。”杜預望著楊崢道,有幾分考教的意思。
楊崢脫口而出:“鄧艾!”
“正是,眼下局勢,胡奮被圍於武威,郭淮被阻於河東,唯獨鄧艾,不知其所攻。”杜預手指從鸇陰挪動到狄道。
郭淮在明,鄧艾在暗。
此戰有幾分類似於幾年之後的滅蜀之戰,彼時,鍾會在明,鄧艾也在暗。
玩暗渡陰平黑虎掏心嗎?
鄧艾首先需要一個渡口。
河關、榆中、鸇陰,至少要拿一個,今年雨水充沛,黃河不會枯竭,渡河不易。
“薑維窺伺隴西、南安,或許鄧艾被牽製了?”衛瓘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楊崢搖搖頭,“期望薑維聲援可以,期望他們與鄧艾死戰,絕不可能。”
鄧艾滅西平之迫切,還在郭淮之上。
此人一向崖岸自高,卻在破羌之戰栽了一個大跟頭,怎麽可能不報仇雪恨?
“眼下之局,不應急躁,我軍已然立於不敗之地,形勢在我。”杜預總結道。
郭淮四萬大軍攻不進河西,楊崢手上兩萬三千軍攻入河東也不容易。
而且還有鄧艾陰著,不宜主動進擊。
這種規模的大戰,兩三天裡分出勝負當然不
可能。
戰爭是各種內力外力積壓的一個過程,由形變轉為勢變。
郭淮絕對是一個稱職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