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自積石山浩浩蕩蕩奔流而下,漸次穿過隴西、金城、武威、北地,洶湧而至河套,滋養了兩岸不少田地。
漢武帝元狩年間,曾遷徙大量關東貧民入此地,元鼎年間,漢武帝調撥中原六十萬民口入上郡、朔方、西河、及河西四郡大規模屯田。
元封四年,因其土地肥沃水草豐美,境內有屠申大澤,遂成魚米之鄉,漢廷又遣拔胡將軍郭昌屯墾朔方,徙十萬人口落戶,朔方因此而繁榮。
一百一十年前,東漢順帝永和年間,南匈奴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殺朔方長史,引匈奴、羌胡、鮮卑南下,朔方郡及所屬縣城全部淪為廢墟。
漢民亦淪為奴隸。
禿發樹機能站在河岸邊,正望著黃河水出神。
旁邊幾個鮮卑侍衛推著一架木輦,木輦上坐著一個枯瘦的老者。
“楊崢是草原上惡狼,我們被他盯上,要麽戰,要麽被他吃掉,你如何抉擇?”老者聲音虛弱而疲憊。
此人正是禿發鮮卑之主,禿發壽闐。
也是禿發樹機能的祖父。
“時機還沒到來,我們現在與他對抗是自取滅亡。”禿發樹機能澹澹道。
“但是姑臧的調令已經來了,南下攻打長安,清討司馬氏。”
“楊崢是狼,司馬氏更是猛虎,我們禿發部夾在其中,連肉渣都不剩。”二人的對話中,禿發樹機能明顯更有分量一些。
“那你準備、準備如何、行事?”禿發壽闐咳嗽起來,連咳嗽聲都有氣無力。
“不可與楊崢反目,亦不能與司馬氏作對,只要熬下去,虎狼自會兩敗俱傷。”在這一瞬間,禿發樹機能的眼神變得深邃而銳利。
“太難、難了,那楊崢的刀已經、已經架在我們脖子上……”禿發壽闐喘息道。
禿發樹機能盯著自己的祖父,眼神不斷閃爍,“大父,你老了。”
禿發壽闐先是一愣,接著欣慰的點點頭,“是的,大父老了,幸、禿發部有你。”
禿發樹機能單手撫胸,行了個匈奴禮,“有孫兒在,我禿發部定會崛起。”
“好——”禿發壽闐蒼老的臉上浮起陣陣笑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雍涼之上,風起雲湧。
一封封調令從鎮西將軍府送出,快馬送往各地。
很快,私兵們匯集到姑臧。
楊崢看著這些乞丐一樣頂著幾個樹杈的老弱病殘,感覺這些豪強也不容易,能湊出這麽多人。
/> 豪強們不跟自己硬著來,卻軟著不配合。
還有河套的禿發部,好巧不巧的族長禿發壽闐死了,舉族悲慟,新族長禿發樹機能還派人向姑臧報喪,禿發部實在無心征戰。
更離譜的在後面,河南地,乞伏部族長乞伏赫達死了親媽,也是悲痛欲絕,不能理事,整個乞伏部都處於沉痛的哀悼之中,也不想打仗……
這年頭出來混,沒幾分眼力墳頭草早就一人多高了。
楊崢雖然咄咄逼人,但司馬家更是要命。
很多人都騎在牆上,首鼠兩端。
無論是豪強還是士族,抑或夷族,首要任務是延續族群,而不是孤注一擲。
讓楊崢略感欣慰的是並非所有豪強全部首鼠兩端。
安定的皇甫氏、張氏,武威的段氏、敦煌索氏積極響應,派來精乾子弟和精銳私兵,大者千余,小者數百,都是矯健青壯,還自負糧草,自帶戰馬、盔甲、兵器……
隴西李家,也不知怎麽翻山越嶺,弄來幾十個驍勇子弟。
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這份情義,楊崢心中有數。
跟人一樣,有的士家豪強鼠目寸光,有的高瞻遠矚。
在司馬氏的名單裡,根本就沒有雍涼士族的位置。
潁川、山東、並州士族才是他們的核心。
“足夠了。”楊崢覺得還不錯,幾個西北有影響力的士家豪強差不多都來了。
剩下的賈氏、廖氏、麹氏、陰氏、遊氏、黃氏等等,在這個時代的涼州,還不算頂級豪強。
只要涼州豪強士家不是鐵板一塊就行了。
帳可以慢慢算。
“把這些派叫花子來的豪右全部給我記上。”楊崢指著這些老弱病殘道,這幫人若是拉出去,簡直是丟涼州的臉,讓別人以為自己窮的揭不開鍋了。
當年在枹罕當乞丐頭子到處武裝討飯的日子,實在讓人不堪回憶。
龐青拿起小本,刷刷的寫著,幾月幾日,哪一家派了多少人,裝備士氣全都記的明明白白。
“要不現在趁熱,先弄死那幾家不配合的?”劉珩紅著眼道。
杜預道:“不可,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今日他們願意出兵,即便是老弱病殘,也說明他們不願與將軍作對,可徐徐圖之,為今之計,先在河套禿發、乞伏二部。”
劉珩呆呆傻傻的望著杜預,“你說的啥?”
這廝雖然認識字,但書讀得不多,更不願意多動腦子。
杜預哈哈笑了起來,“要對付他們,辦法多的是,沒必要大開殺戒,弄得人心惶惶,讓其他幾個大族心有芥蒂。”
門閥之間互相聯姻,豪強之間也是如此。
殺來殺去一刀切,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反正這些豪強在自己鍋裡,跑不了。
“元凱之言是也。”這個豪強,有影響力的也就賈氏、麹氏,其他的要麽沒落了,要麽還未開始發跡。
“禿發、乞伏二部既然托名守孝,不妨讓他們來姑臧守孝,再調二部至鸇陰安置。”衛瓘陰森森道。
楊崢望向杜預。
杜預也點頭道:“朔方、九原,漢家故地,水土肥沃,得之可以製河套,定漠南,形成對關中的高屋建瓴之勢。”
“河套之地,南望關中,東瞰幽並,順流而下,直入司隸,猶如人之頭項,製天下之命也,得河套則暢行天下,可進可退,可攻可守。”衛瓘撚著長須侃侃而談。
“這塊地有這麽厲害?”劉珩睜大眼睛。
楊崢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不過對照沙盤,河套的重大意義就出現了,北有陰山為憑,南有黃河為塹,關上險固,西漢佔有此地,所以才能製匈奴,東漢失去此地,羌胡從此脫離掌控。
而它的意義不僅於此,還可以此地為基,把手伸入並州,從而一北一西,兩個方向對長安和洛陽形成夾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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