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Theatre 「劇院」

　　那一晚，我去了一個很特殊的地方，那是佛羅倫薩某個私設劇場的二樓──亦即戲劇會場。

　　平常我很少去劇場，更不會到私設劇場這種正式的場合，人生有的時候還真是難以預料啊。順便一提，多數市民使用的便宜公設劇場，沒辦法達成我的目的。

　　我不懂戲劇的優劣，很久以前跟維妮婭一起看戲時中途就睡著了，最後出來的時候還被維妮婭生氣地臭罵一頓，甚至賭氣說以後看戲再也不和哥哥來了。

　　這次，我來看戲是另有目的。

　　“──嗯，我就知道很適合你。”我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雙頰羞紅的白發少女此刻正害羞地站在我的眼前，她似乎第一次脫下平常樸素的侍女衣物，換上了有許多花邊的社交用豪華禮服，果然衣服和飾品要有襯托的對象才顯得美麗動人。

　　她本人很別扭地低著頭，頭髮披散在胸前，但我說的不是客套話，這身裝扮確實很適合她。

　　我希望她早點習慣這類場合，在私設劇場可以透過觀賞戲劇的名義和熟識的對象適度交流，算是絕佳的社交練習場。

　　“我、我想還是算了吧，大家肯定覺得很奇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人在盯著我看……”她的聲音真的很小，也許她很不習慣人多的場景。

　　我很想告訴她，那是因為她很漂亮。她的面容姣好是不爭的事實，我也承受了不少嫉妒的視線。至今沒有女人緣的家夥除了自己的妹妹外，突然帶著一個美女外出，其他人也很難老實地恭喜我。

　　話雖如此，她不習慣被別人盯著瞧，她的外表醒目，過去又因為外貌和其他人相差甚遠而常被指指點點，想必不喜歡自己的容貌吧……老實說，我覺得她應該自豪一點，這可是別人嫉妒你的證明，說明你很亮眼。

　　沒辦法，即便是因為我的要求拉過來看一場戲，但她的性格還是太過於含蓄。

　　但是，性格含蓄也正是她的優點。

　　“放心吧，等戲開始，大家就會注視舞台了。”我不在意地說道。

　　“戲開始後我該做些什麽呢?”

　　“嗯?也不用幹嘛啊?單純享受戲劇就行了。啊，對了！萬一我昏昏欲睡，記得要叫醒我喔。”

　　我是要緩解她的緊張才稍微開個小玩笑，想不到她真的照單全收，她雙手握成拳頭比了一下，信誓旦旦地保證她一定會叫醒我。我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在開玩笑，隻好曖昧地笑了笑。

　　從我們長談的那一夜算起，也才過兩天而已，當然她的心裡多少還有疑惑。

　　那一夜我們達成了約定，內容是我不懲罰她──相對的，她得遵從我的指示。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我沒有佔她便宜的意思。

　　這位白色少女並不是我尋找的那位。在那之後我重新認真思考了一下妹妹，從妹妹的角度出發。如果之前那句話是對著我說的話，對著我這位王子殿下，再聯想到每次我要探究白色少女的時候，妹妹總會生氣。我做了個設想，或許妹妹的那種奇異狀態是來源於外界的刺激。

　　說到底，人是由多種多樣矛盾而又獨立的品行構成的一個整體。教會的書籍中也有提到上帝把人分成了善惡兩種，當然或許妹妹並不是簡單的善惡理論，也許那是一種全新的存在中，總之我想理解一切。

　　為此，我從認識白色少女開始一直偽裝成接近她，親近她，追求她，與她互訴衷腸。

也許她會遇到比我更適合的人，不過現階段的她還是做好“演員”吧。　　我心懷感慨，看著她緊張的側臉。當我們四目相望，她的表情顯得很尷尬，我毫不氣餒地笑道，給她打氣。

　　“我是不會放棄的。”

　　“咦……?”

　　“我想要看到你的笑容。”

　　我說的話簡直連我自己都要相信了。

　　她的耳朵羞紅了，盡管並不明顯。她從一開始對我處於戒備到現在能有這樣的微妙反應，代表我在她的內心也算是有一點地位了。

　　“您、您要我笑，我照做就是了。”

　　“那樣就沒意思了。我不想勉強你。既然那樣的話，還是現在保持原樣就夠了。”我假裝失望地歎了口氣。

　　凡事太急躁事情也不會好轉，尤其是在不確定這個方法會不會奏效的時候。我要確保每一個環節不會出錯。

　　“不、不過……這純粹是接受博卡齊奧大人善待，根本算不上補償啊……”

　　“好吧，那我提出一個要求。”我俏皮地笑了笑，而她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嗎?”

　　我的眼神余光看到一道麗影走進了劇院，現在是重頭戲。

　　一時間，她臉上充滿訝異的神情，也許她不認為這算是要求吧。

　　我先伸出手掌，催促她握住我的手，這時她才了解我的意思， 整張臉都紅了。她張開嘴巴有話想說，到頭來還是沒有說出口。隨著時間經過，我也越來越不安了，我跟她說“不喜歡的話也沒關系……”她連忙搖搖頭，握住了我的手掌。

　　接下來，靜待好戲開場。

　　不過，握手好像比我想象的要令人害羞，我原以為──握個手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才用開玩笑的態度提議，自認握了她的手還能保持平常心。不過，該怎麽說才好，這真是──一個新奇的體驗，並不是和妹妹那種親情間的。

　　“啊——！”

　　突然，她發出了詫異的聲音，我很沒出息的著急了。

　　“咦，啊，對不起！我流汗了……”

　　可是她並沒有看著我，她轉身面對後方，臉上浮現驚訝與動搖的複雜神情。

　　然後，她口中念著──我妹妹的名字。

　　“──哥哥！！”

　　周圍的雜音再次傳入我耳中，維妮婭的聲音響起後，我慢了一拍才了解現狀。維妮婭激動地喘著氣，張大著眼睛凝視著我們。維妮婭推開其他觀眾走過來，她身後的貴婦和客人一臉不悅，但不敢直接上來理論。

　　“維妮婭，你怎麽在這裡……”我故作一臉驚訝。

　　“這句話……這句話是維妮婭問你才對！你不是不喜歡戲劇嗎?人家每次邀請你，你都不肯陪維妮婭來，為什麽你會在這裡！?為什麽──”

　　維妮婭的視線往下移，發現我們的手牽在一起。慌張放手的人不是我，而是白發少女。

　　接著，維妮婭改口問道:“為什麽……你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