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Euridice「繆斯」

　　“不過…老實說，維妮婭還不想結婚，人家還沒有這種打算呢。

　　維妮婭喃喃自語，她的想法我深感同受。維妮婭和我不同，她對未來可以說是感到不安，她還沒有接受無意間長大成人的自己。事實上，維妮婭過了今晚也才十四歲，只是對於這個城市來說，不算年輕了。

　　不過，這些我並沒有說出口，我一方面可以理解她，一方面開口規勸，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她的哥哥，不能像她一樣孩子氣。

　　“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了，這終究是為你舉辦的生日宴會，作為宴會主角總是抱怨或者愁眉苦臉的不好吧?父親再怎麽也不會馬上逼你去決定結婚對象…況且，你也可以和大家交流一下，說不定會遇到不錯的對象，例如你一心憧憬的王子之類。”

　　我把頭往四周轉了轉，不得不說父親對於維妮婭的婚事還是比較上心的，最起碼沒有那種年老喪偶的老貴族。當然如果要真是有那種的，那我說什麽也一定不會同意。

　　“……憧憬的王子，又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遇到的……”

　　“沒有必要一定要憧憬的那種要求吧。”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座古堡裡面來的客人基本上沒有符合維妮婭的要求的人了。

　　“維妮婭不想妥協哦。”

　　這未免太任性了吧。我搖了搖頭，奢求太多會容易失去的更多。

　　看我一臉困擾，維妮婭俏皮地笑了笑，她仰望著我說道:“目前，所謂的王子只有一個人哦。那就是哥哥哦！”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要是被爸媽知道，又要罵你了。”

　　“有什麽關系！在維妮婭找到王子之前，哥哥就先當人家的替代品吧。爸媽可不會說什麽吧。”

　　至今不知道為什麽維妮婭會如此親近我，小時候她體弱多病長年無法走出自己的房間，直到某天我在百花園透過窗口看見了她小小的腦袋。她總是認為自己走出房門就會生病，這也不能怪她，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合，滿懷熱情剛踏出房門結果下一秒直接病倒。一兩次還好，架不住每次都是這樣，到了最後她甚至主動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所以一段時間內，維妮婭都是那種從不和其他人打交道的類型，每天的吃飯也都是由侍女長送進去解決，母親因為常年要去參加一些貴婦間的社交，反而我和維妮婭都是屬於獨立長大。

　　「別過來，我出門就會病倒。」那是我剛見到維妮婭時候她對我的警告。然後我滿不在乎地看著她，就像是聽到什麽玩笑一樣。

　　(哪有那回事兒。)我肯定用了一種很認真的語氣為她解釋那只不過是她的心理作用。

　　想來那個時候自己也真是勇敢，直接把門撞開，不管維妮婭在自己手裡多麽掙扎，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強硬地把維妮婭拽了出來，把她拉到了百花園。

　　(看吧，根本就沒有事情！)我松開了她的手臂，手臂上因為剛才的掙扎泛起了紅印。

　　維妮婭似乎還在害怕什麽，緊緊地捂著自己的雙眼。但是聽到我的聲音後，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眼前是正好盛開的鮮花，各種各樣的鮮花以及蝴蝶就像是進入某個童話仙境一樣。

　　“好漂亮！”

　　(以後不會再有疾病困擾你了。)我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指向自己，同樣露出笑容。

　　“嗯。請問，你是王子嗎?”

　　(我不明白?那是哥哥的同義詞嗎?)

　　“不是哦。

”維妮婭使勁地搖了搖頭，“我在童話書上看到過哦。公主被邪惡的魔法師囚禁的時候，一定會來救她的只有王子殿下。”　　(英雄救美的故事?)不過我最後並沒有說出口，這類故事也只是為了滿足小孩子的願望，也許維妮婭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

　　我拍了拍亭子旁邊的椅子，示意維妮婭坐上來，那個時候六歲的她有些笨拙地坐了上去。

　　我從維妮婭頭上的花環上摘下兩朵矢車菊花瓣，一朵放在她嘴邊示意她含在舌頭底下。她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照做了，我也把一朵含在舌頭底下。

　　(這是什麽?)維妮婭含糊不清地問道。

　　“這是不讓我們返回起點的魔法，是花對公主殿下努力走出房間的饋贈。很可愛哦，我的公主。”

　　從那個時候開始，維妮婭就把我當成了王子，之前的那種奇怪病症被她當成了把她囚禁在房間內邪惡的魔法師，而我則是拯救她的王子。角色永遠固定，而且她很喜歡這個遊戲。

　　“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那我得盡快給公主獻上貢品了。”

　　語畢，我拿出事先暗藏好的禮盒，裡面裝著我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在我離開教會的時候，就是去工房取這件東西。雖然我們是家人，但精心準備並且慎重其事地送禮還是蠻害臊的，所以開點小玩笑還是比較容易送出手的。

　　維妮婭登時笑逐顏開，她喜形於色，滿心雀躍地拿出其中的物品，她手中拿的是附有致瑰花裝飾的首飾。

　　“好棒啊！人家之前看到過這種設計，是美第奇家經常委托的工房製作的吧。聽說很多人都想要，但是都得不到。哥，你好厲害！”

　　“你很清楚這些啊。”相對於維妮婭的消息靈通，我可是花了大把時間去四處打探最後還拜托父親的人脈才求到對方幫我製造這個首飾。

　　“我可是美少女啊！”維妮婭揮了揮拳頭。

　　“你喜歡嗎?”

　　“當然啦！這麽看來，哥哥果然是維妮婭的王子，不像其他人來了這裡連個禮物都沒準備，有些人送的東西還都不是人家想要的，只有哥哥才清楚人家想要的是什麽！我要馬上戴上看看。”

　　維妮婭本想戴上首飾，動作卻戛然而止。她突然恢復冷靜的笑容把首飾交還給我。叫我收下首飾的維妮婭，和她年幼的模樣重疊在一起，我想起小時候的花冠加冕儀式，很清楚她想要什麽，我的左腳勾在右小腿後邊，身形半蹲，左手牽起維妮婭纖細的手，用恭敬的動作替她戴上首飾。

　　最後再加上一句魔法的話語。

　　“很可愛哦。我的公主。”

　　只是這樣一個舉動，維妮婭之前宴會上積攢的不滿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生日宴會順利進行，可惜天上響起山雨欲來的雷鳴聲，來賓幾乎都回去了，宴會也只能被迫自動結束。

　　父親憂慮地表示，或許下次宴會會挑一個比較好的下午來舉行，畢竟古堡雖然空間很大，但都是沒有收拾過的布滿蛛網的房間，這樣的房間是不能給賓客入住的。同時他面露憂慮，擔心這場宴會會給來賓帶來不好的印象。

　　宴會提早結束，但是現在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大哥因為喝醉早就先回房休息，維妮婭面帶笑容邀請我玩卡牌遊戲。她對宴會提早結束顯得格外開心，這副嘴臉讓爸媽看見估計又會頭疼上一會。

　　我很不擅長算計，每次都贏不了維妮婭，不過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就老實答應她的邀請好了。

　　在前往維妮婭房間的途中，廚房後門傳來吵鬧的聲音，一群仆役聚集到那個地方。我很好奇出了什麽事情，但維妮婭硬是拉著我的袖子不讓我過去瞧個究竟。

　　“反正一定是野狗或者野貓之類的跑了進來吧。”

　　維妮婭是這麽說，但我總覺得是更加嚴重的事情。

　　“再說了，有什麽問題別人也會解決，父親大人現在也還在這裡。”

　　關於這點，維妮婭是正確的，有問題在這個家裡壓根輪不到我出面，而且看到維妮婭逐漸失去耐心的神色，最好還是先讓這位小公主開心才是最重要的。當然，那件事我也念念不忘，內心也莫名忐忑不安--或許我剛才應該介入那場騷動，最起碼要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結果，因為我的心不在焉，每一局遊戲都以慘敗告終。

　　當天夜裡，我離開自己的房間，睡不著覺的我決定去拿些飲料。

　　外面的天氣依舊惡劣，打在樹上地上的雨聲特別吵雜，雨夜中也沒有月光，我隻好掌著燭火在走廊中前進。在經過維妮婭的房間前的時候，我發現她的房間還透露出光線，這讓我迷迷糊糊的大腦瞬間清醒，這麽晚了，在連仆人都已經睡了的情況下，還有什麽事情呢?

　　我注意到房門留了個縫隙，我也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會被當成借口，但我沒打算偷窺的，只是感覺那裡有我必須關注的對象......我停下腳步，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有一個人就在房裡，細長的秀發編成一束並沒有解開，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妹妹。室內的煤油燈照亮了她的側臉，她的臉色跟病人一樣，兩隻眼睛注視著自己的身體。

　　梭梭的聲音響起，我看到妹妹的動作後瞬間嚇了一跳，因為她正在慢慢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我的身體就好像僵在了原地。妹妹維妮婭突然把身子轉了過來，我的眼睛刹那間被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塞滿了。 但是她的狀態似乎很不對勁，她的雙瞳我這次才看清楚，沒有平常的那種光的感覺。的胸口有些許起伏，看上去更像是一種睡著的狀態。

　　妹妹的頭髮在我親眼見證下，隨著衣物的脫落，從頭頂開始漸漸向白色轉變，到最後變成了一頭白發，晶瑩剔透到令人驚訝的地步。遮擋在重要部位的雙手猶如石膏般白晳，我出神地欣賞著這陌生的另一面，完全忘了自己是處於偷窺的狀態，完全忘了自己偷窺的罪惡感。

　　“我一直在等你……”

　　接著，妹妹的雙手突然伸向半空，做出了擁抱的動作。

　　我愣住了，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在我心生疑問前思考就僵化了。她在幹什麽?她在擁抱誰?這片空中有什麽?而且怎麽看這都是出自愛慕的甜美韻味。

　　我終於領悟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也許是慌張的關系，我不小心歲出了腳步聲，妹妹的眼睛瞬間抬了起來，沒有光的翠藍色雙瞳視線直視著我。

　　同時我在慌亂間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那人站在妹妹的身後，因為全身處在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一絲黑色的長發，其他的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我趕緊逃離現場，連飲料都沒有拿就跑回了房間，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臉和身體都在發燙。我閉上眼睛勸自己冷靜，但內心卻始終又難以平複。

　　我反覆回想妹妹的擁抱。

　　還有妹妹那種奇異的狀態。

　　以及那個神秘的第三個人，那人的樣子我應該在哪裡見過，那個身姿我覺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