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是在所有人抵達後,在舞會開始後,偷偷溜進來的。為了不被熟悉的人認出來,他精心偽裝了一番。
說來丟臉,就連黑貓自己在看到舞伴的真容的時候也毫不意外地中招了甚至連自身意識斷絕這一點都沒發現。
不過,僅限於自身意識。
黑貓環顧周遭,眼下台上的二人沉溺於跳舞,是沒有精力來關注特地藏在角落的自己。話說回來,沒想到連他們都被震撼到了,就像是中了美杜莎的魔眼一樣,來到這個偏廳的人都石化在當場。有人手中的酒杯掉落,將鞋子染色也沒反應;有人呆站著不動;甚至有人呈跪伏狀。
“這種純粹的美,讓人們的心理直接破防了。”黑貓自語道。
“不過還好你有我。”
說來很丟臉,就連我也差點中招了。正因為那是非常純粹的「美」,長久以來培養出的心理防衛術式才會比紙張更輕易遭到撕毀。
“之後,希望你們自求多福,在這座房中。一個怪物一個亡靈,可悲的愛意。不,那並不能算是愛意。只能算是瘋顛之人的執願。”黑貓最後看了一眼台上的陌生人和舞伴,此時他的瞳孔變成了和貓一樣的豎瞳,以便能在黑暗中看得更請楚。
“趁他們還沒發現,先溜了。”
在周遭之人尚未恢復意識,處於自身意識斷絕、茫然的時候,黑貓不動聲色悄悄地從大門離去。
出了偏廳的黑貓明顯松了口氣,偏廳的大門如同結界一般把門外與門內分成了兩個世界。相較於門內的奢靡,門外此刻的寂靜更適合他。
黑貓從袋中掏出筆記本:“讓我看看記錄了些什麽。”
借著月光一頁一頁查看筆記內容,
跳過帝都酒店,
跳過…
黑貓的視線突然停在「莫格鎮」這條記錄上,這個名稱下面畫著一幅筆觸極其凌亂的平面圖。
每個位置都用了筆在旁邊備注了具體的名稱:威廉姆斯礦業公司,霍華德雜貨鋪,石骨教堂,XX旅舍等等一些能叫得出來名字的建築物。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唯獨旅舍沒有寫出名字。
“你這家夥就不知道放棄的嗎。”黑貓撓了撓頭,心中頓時噌地升起一股無名火。
“都逃出來二十年了還要去調查這些。”
越過莫格鎮,本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仔細一看,數字其中包含經緯地點和方位地點。
“縱然因為天使的原因,導致我也很難受,但沒想到你還是意外地很給力嘛!”黑貓又突然改變態度讚歎道,之前的無名火似乎因為寫筆記之人的能乾而消了許多。
不過,他的周圍並沒有人,也不知道在說與誰聽。
黑貓自己的天使名是Nanael。是屬於白羊宮的守護天使,方位是黃經0度到黃經30度,從他現在佇立的地方推算方向正好是雙子塔的其中一座。
不知是因為夜晚的關系,這座森林晚上的覆蓋范圍明顯比白天大了許多。黑貓甚至還沒走出後庭,一片廣衰的森林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不過,他上就釋然了,剛才在偏廳內各種花朵藤蔓瘋長的景象他還在他的腦海中徘徊,走出來之後,藤蔓也不出意外地將牆壁地面佔據。
還好,它們只是佔據。
“這座城堡···”黑貓若有所思,“算了,對一座睡眠的古堡來說,偶爾活動活動下筋骨也是無所謂的。”
黑貓轉身一頭扎進濃厚的森林中。
黑貓的鼻腔中深切地感受到森林中空氣內隨風飄蕩的腐臭味。
咣當-
黑貓停下了腳步,看來自己是踏進了某片禁忌之地了。
黑貓明顯感受到了背後剛才發出的那輕微而又沉悶的聲音。那是如同某種重物撞在樹上的聲音。
聯想到不久之前的多比奧詭異的死狀,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靜悄悄地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把槍。
這把仿佛超越當前科技發展的槍械,它被取了叫『信義』的古怪名字。整把槍的設計語言十分簡潔,外觀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累贅,在月光下展現獨特的機械美感。
整把槍的整體重量甚至與與一本普通教科書不相上下。它具有兩種引以為傲的開火模式:自動射擊和三連發。和其他槍械的普通瞄準鏡不一樣,它自帶了全息瞄準鏡,這種全息瞄準鏡甚至具有標記敵人的作用。
這把槍從頭到尾都透出一股極盡客製化的偏執,從槍的名字『信義』開始,到整把槍的構造,再到每一顆子彈都是客製化:一種是根據自帶的全息瞄準鏡在標記敵人後發射的可追蹤子彈。
給他這把槍的人甚至還吹噓說即便你的準頭和太空歌劇中穿白色盔甲小兵一樣臭,它也能讓你100%命中目標。
另外一種彈藥就比較奇怪,準確來說嚴格算來,都不能算是子彈。
這就不得不提這把槍,最核心的部件:電磁軌道系統。
誰能想到一把手槍裡面塞了個電磁軌道系統!正是這套系統構成了三連射這種射擊模式,每次扣下扳機,都會射出三枚固體金屬飛彈。
那人在交付槍支時,還給了黑貓一盒子彈。
當初剛搞到這玩意的時候,連黑貓自己也嚇了一跳,在經過試射之後,他終於確認了,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這把槍的威力已經超過了世界一流的手槍。所以一般情況下他也不願意拿出這把槍,其中最主要原因就是子彈這個東西著實太貴。
然而眼下這種詭異的情況,是這把槍該出場的時候了。
雖不說恐懼被完全消散,但感受到槍被緊緊地握在手裡,多少還是給了黑貓一絲勇氣。
森林的冰冷氣息在他的背後擴散。沒有人的空間與投入其中的冰冷鐵塊。明明處在森林中,卻出現了一種無機質的空虛氛圍。像是半夜走在寂靜的住宅區中,其中突然裂開一片墓地,棺材一列列在道路上擺放整齊的不祥氛圍。
剛才從背後傳來的聲音。黑貓注意到。
那聲音隻響了剛才一次,現在,背後那邊又陷入如同死一樣沉寂。
說起來,這時黑貓才把注意力放在這片森林上,整片森林如同被按了靜音鍵一般寂靜,靜得仿佛能聽見來自身體各處的聲音,自己的呼吸聲,自己心臟的跳動以及血液流經血管的聲音。
觸碰肌膚的冷氣,黑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吸入這份冷氣,聽著自己的呼吸,感受著周圍的一切異常。
又來了!
黑貓感受到背後再次傳來的寒冷氛圍,這次的距離化乎比之前要近一些,自己的背部率先感受到了未知的侵襲。
他繃緊神經,即使內心並沒有恐懼這種情感,但未知的東西才最不令人放心。
他能感受到,能察覺到——在剛才那種氛圍之中——有某種東西盯向這裡的視線,有觀察自己這裡的氣息。
自己的背後不遠處一定有什麽。
咚咚咚。他的心臟在鼓動,自己的心跳聲仿佛成為了這寂靜森的唯一聲源。
!這次更加近了。
凍結的環境在緩縵逼近,收緊。周圍的一切都在收緊。寒氣在前進,周圍的空氣溫度似乎在不斷下降,黑貓注意到自己的腳下開始有冰霜出現。原本的自然光急速下降,異常的寒冷降臨全身。
那道氣息在他的背後迅速膨脹。影子般的氛圍迅速粘上了自己的背上。
自己的背後宛如有死人在寄宿,某種生物將視線凝聚在自己背後,冰冷的氣息盤旋在自己的頭頂。
“試問-”冰冷的語言如冰碴子般襲來。
但——停在了半空中,黑霧張開的部分多出了一個不該存在的東西——槍械。
“都說恐怖遊戲只要火力夠猛就可以消除恐懼,這話還真不假。”黑貓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搗亂的就是你吧。真是不太幸運啊。”
砰!
黑貓二話不說選擇了扣動扳擊,三枚鎢金彈隨著電磁軌道系統的加持,瞬間貫穿了黑霧,從其內部傳出了嗚咽聲。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如果說作為煉金術的產物,你可真是不合格。”黑貓在感到寒意遠離自己的時候,轉過身去。
對方已經耐不住先對自己發動了進攻,那麽火力帶來的優勢直接消除了僅剩的恐懼。
黑貓透過自己獨特的眼睛,捕捉到了就算在這片黑暗中也更加濃密的黑霧。
近距離遭到三枚金屬的射擊明顯讓它的狀態變得不太好,一部分的黑霧如同血液般滴落在地,露出了狼的頭部。
黑貓對躲在樹枝上,受了傷的猛獸回以淺淺的微笑。
“看起來我找到了凶手呢。”黑貓注意到了猛獸的爪子,爪子的長度和鋒利似乎的確可以造成多比奧那樣的傷口。
黑貓舉起槍,目標直指野獸。雖然稱之為野獸,但畢竟是煉金術的產物,對於它的一切包括實際的智能程度都一無所知,也不能排除背後有它的主人在操縱。
正因如此,黑貓並沒有掉以輕心。
——黑暗疾速襲來。
尖銳的聲音隨著呼嘯的子彈流過。
黑貓一個側翻,避開了野獸的前衝,穩定身形後:“原來是我被擺了一道啊。”
就在剛才,野獸前衝的時候,自己朝它發射了至少六枚鎢金彈。那尖銳的聲音來自於它的利爪,準確來說,如切豆腐一樣把鎢金彈全部切成兩半。
原本以為第一波攻勢是自己的成功,現在看起來是自己太過自大了。
影子在膨脹鼓動,仿佛是在嘲笑一般。
黑貓收起槍支,既然現代武器不起作用,就隻好思考換一種戰鬥方式,免得因為用了太多子彈還要被挨罵。
當下,看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黑貓選擇了逃跑。朝自己的終點:雙子塔的地方跑去。
果不其然,野獸追了上來。它借助樹枝不斷以“Z字形”朝黑貓逼迫,黑霧早已消散殆盡,它露出了真容。現在的它不需要掩藏什麽。
裸露在外,被毛茸茸毛發覆蓋的利爪掠過黑貓的後背,劃破了空氣。從一開始的背後到現在的背後,真是有夠諷刺的。
黑貓也並非一味的逃躥,比如這次野獸的側腹部在剛才用爪攻擊的時候暴露了出來,黑貓身形靠著跑步帶來的離心力直接凌空一腳抽了過去。同時他的上半身朝身後倒去,明明不借助外物無法完成的動作,因為他極好的平衡力及異於常人的運動神經而完美地展現出來。
“和狼有關啊。”黑貓直起身子,看著不遠處被踢倒在地的猛獸。剛才那一腳是自己用了全身的力加上離心力才完成的,從看到它狼頭的那一刻。
他就開始了設想。如果是狼的話,十八世紀的法國有一頭吃人的怪物——熱沃當怪獸是一種專吃人的狼,它長著巨牙,尾巴比普通狼的長。
根據一些公開記錄,西元一七六四年六月一日,曾在法國熱沃當地區出現過的神秘怪獸,在西元一七六四年到一七六七年間,熱沃當盛傳這種生物襲擊人類,死亡人數高達200多人。
同樣的民間傳說也有西元二零零五年十二月至次年一月發生在美國蒙大拿州的道森、麥考恩、加菲爾德三個縣的大規模殺害山羊事件,事件的凶手被取了個名字,麥考恩之獸。
它有著紅棕和黑灰相間的毛皮,這點和一般的狼毛色有著很明顯區別,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隻怪物有著和狼一樣嗜血殘暴的本性。
著名的神秘動物學家羅蘭·科勒曼先生認為它的真身很可能就是北美印第安傳說中的凶獸:山卡華萊金①。
假設這是與古堡有關的怪獸,是否與那些傳說有某種關聯?有或者說先是有了傳說,才會根據傳說的加成製作出了這頭怪物嗎?
............
雖然沒想到這麽輕易成功,這頭野獸顯然有著「狼的同質」,與狼有著大差不差的天然劣勢,這種劣勢來源於造物主創造物種時候的平衡拿捏。
坊間有言,狼,銅頭鐵腦豆腐腰。
野獸低吼著站起身來。
也是,只是踢了一下,又不是什麽致命傷。
那麽,繼續——
欸?為什麽我在半空中?為什麽樹木都在前進?不,為什麽?是我在後退嗎?
啪!
砰!
五髒六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傳來巨大的痛苦。身後的這棵樹成了代替品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發出一聲悲鳴後斷裂開來。
強忍住湧上喉頭的鮮血。啊,頭部已經有血流出來了。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我明明在分析如何調整戰術。上一秒應該是它剛穩住身體。
身體也沒受到致命的打擊。當然我有受傷,但還不到動彈不得的地步。我的肩骨脫臼,感覺骨頭甚至多了條裂痕。
只是這點程度的話,自己還接受的來。
自己現在必須思考,剛準備繼續奔跑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我應該還是在森林吧?野獸,對了,野獸。可惡,疼痛一下子一時間讓我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一直在影響大腦的計算與認知。
吼-
對面不遠處傳來的吼聲。
黑貓抬起來,用衣服擦了擦血汙的臉,頭上不知哪裡還在住外滲血,疼地黑貓倒吸了一口冷氣。借由睜開的眼睛,他看到了造成自己受傷的元凶。
①:Shunka Warak'in:意為「將狗給帶走」。因為山卡華萊金在北美印第安傳說中是會在夜間潛行進入部落然後將狗殺死的怪狼,首次目擊到山卡華萊金的記錄是在1880年居住在蒙大拿州的麥迪遜河下遊的哈徹金斯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