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巷子裡,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
豆腐腦小吃店裡哭泣的中年漢子,突然被某種力量拉扯到這裡,很是驚慌。
當黑色旋渦散去,身上失去束縛後,他立即四處張望,想要弄清楚是什麽情況。
結果就看到圍牆邊上,站著兩道被黑霧籠罩的身影。
這兩道身影一高一矮,都看不清樣子,只能隱約看見身形,十分神秘。
尤其是更高的這道,讓他感到心悸、恐懼,有一種想要下跪、膜拜的感覺。
“大、大……大人?”陶永安緊張地喊了一聲。
他生前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因為左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紅色胎記,顯得醜陋,被很多人嫌棄,導致生性怯弱,連跟人說話都不怎麽敢。
此時更是驚恐不安。
方程給自己和奈奈裹上黑霧,並不是為了嚇這個中年漢子,而是為了遮掩身份,以防事後被人問起。
看到陶永安這麽緊張恐懼,他粗著嗓子,溫和道:“我不會害你,只是想問你幾句話。”
“大、大人請說!”陶永安還是很害怕,佝僂著身子。
“那豆腐腦小吃店裡的老婆婆,是你什麽人?”
陶永安抬頭,局促而不安地看著方程。
方程道:“不用緊張,我也不會害她,只是好奇而已。”
“她、她是我母親。”
“你母親?你出事後,擔心她一個人在店裡忙不過來,所以就一直守在她身邊,想要幫她?”
“是、是的。”
“你家裡沒有其他人嗎?”
“回大人,是的。”看方程態度一直很溫和,不像要害他的樣子,陶永安終於慢慢不那麽緊張了,連說話也不再結巴。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去世了,是我母親一個人把我養大的。我長大以後,因為……因為家裡窮,也沒娶上媳婦。”
“我出事後,就剩母親一個人了。”
黑霧籠罩中的奈奈,牽住了方程的手。
方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一下,繼續看著陶永安問道:“你在店裡,為什麽哭?”
“因為我……很快就不能再陪著母親了。”陶永安聲音低落道,他的虛影身體,比在店裡的時候,又虛淡了一些。
確切地說,每過一秒,他身上殘留的靈性都會流失一絲,身影也就更虛淡一些。
“你不放心她?”
“是的,我媽腿腳不好,如果沒有我在身邊幫忙,她一個人很難推動那個石磨,這些年我沒有掙下多少錢,那個小吃店是我媽唯一的經濟來源,如果她推不動了,那她……我媽身體也不好,有高血壓,膝蓋以前也受過傷,一道陰天就會疼。”
“你以這種方式陪著她,她知道嗎?”
陶永安搖了搖頭。
奈奈仰頭看著方程,傳音道:“哥哥,他和老婆婆好可憐!”
方程傳音回道:“你想起了阿莫先生?”
奈奈點頭:“嗯,阿莫爺爺當初一個人帶著我,從星陸來到舊陸,應該也跟他和老婆婆差不多,只不過那時候我沒有死掉,或者變成詭怪,只是昏迷了。”
貓耳少女這是觸景生情,聯想到自身了。
方程揉了揉她的頭,再次撫慰一下。
然後對陶永安道:“你是什麽時候、怎麽出的事?”
正常的人死了,是不會變成詭怪的,只有遭遇了詭異事件,或者被某些邪惡超凡者所殺,才會出現異變。
陶永安聽到這個問題,瞳孔縮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來,仍舊會心慌驚懼。
在方程的注視下,他慢慢平複了下來,回道:“回大人,我是三天前,去市郊黃泥村進黃豆的時候,出的事。”
“市郊黃泥村?”方程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大人,這黃泥村在南區遠郊,大概十五公裡的地方,那裡的土地比較特殊,從我父親還在的時候,全村就一直種黃豆,這些年我家用的黃豆,都是從那裡進的。以前都沒出過什麽事,直到三天前,我去買最新的夏豆,結果……”
“結果怎麽了?”
“我是上午去的,結果進入村子裡,卻發現整個村子一片昏暗,就像是天還沒亮似的,然後我看到村裡所有的人,都閉著眼睛排著隊,圍著村子轉。我以為是村裡在搞什麽新風俗,我叫他們,結果他們猛的一下全都睜開了眼睛,再然後我就發現我的身體,加入了他們。”
方程皺眉道:“你的身體加入他們?”
陶永安帶著一絲回憶,更有幾分余悸地道:“當他們睜開眼睛全都看著我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朝他們走了過去,加入了他們。”
“而我……就是現在的我,卻留在了原地。”
“我想讓我的身體回來,結果沒有任何反應,我想重新回到身體裡,卻發現根本沒法靠近。”
“然後我想著村裡其他人, 是不是也跟我一樣的情況,就想去找到他們,結果剛走近村裡廣場的時候,突然出現一股奇異強光,把我撕裂了。”
陶永安比劃了一下,示意被那股奇異光芒,奪去了一半的身體。
他現在的完整身形,是後來自行補全的。
“我很害怕,不敢再留在村子裡了,趕緊往回跑,結果卻發現我的身體,出現在去黃泥村的半路上,發生車禍了,交警正在處理。”
這個時代,依舊還有警察,負責處理普通的治安、交通事件。
重大刑事案件、涉及詭異超凡的事件,才交由執劍者處置。
方程捋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明明去到了黃泥村,身體留在了黃泥村,結果往城裡逃的時候,卻發現身體出現在去黃泥村的半道上,出了車禍,還有警察在處理你的車禍?”
陶永安點頭道:“是的,那個車禍現場裡,我的車是朝著黃泥村開的,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交警很快通知了我媽,我媽把我的身……屍體,領回了城。”
方程問道:“你的屍體呢?現在在哪裡?”
“前天已經送去殯儀場燒了。”
“燒了?那你還能記得處理那車禍的警察長什麽樣,警號是多少嗎?”
陶永安搖了搖頭。
方程沉思了幾秒,冷然道:“人到了黃泥村,身體留在了那裡,結果魂體逃回城的時候,卻發現身體變成屍體,出現在了車禍現場,這車還是往黃泥村開的,這個詭異氛圍有點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