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集笑了笑，沒說話。

　　應子用穿板鞋的纖巧小腳在他的大皮鞋上踢了一下:“被我猜中了吧?無言以對了吧?”

　　“不是，她說她媽媽用了效果很好，我嫌麻煩，就讓她直接買了。”陳集解釋道。

　　“給錢了嗎?多少錢啊?”應子繼續追問。

　　陳集想了想:“不到三百吧，當時就給了。”

　　等陳集回答完，應子反而不好意思了。

　　自己這是幹嘛呢?都是哥兒們，弄得跟吃醋似的。

　　“我是怕你招惹了自己的女下屬，以後不好開展工作。應哥的苦心，你的明白?”應子笑嘻嘻地說。

　　陳集笑笑，走了。

　　陳集八歲時就開始跟著姥姥姥爺生活，已經二十一年了。

　　工作五年，他還沒有能力買房，雖然姥爺姥姥提出讚助，他拒絕了，說等找到女朋友兩人一起買。

　　所以當傳出他和劉應子在談戀愛，而大部分人都說應子配不上他時，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比應子條件好。

　　沒房子，雖然有車，也是中低檔車。

　　姥爺退休前是個處級幹部，姥姥退休前在工會上班，兩人退休工資不算低，也很能攢錢，陳集剛上班時他們無需貸款就能幫外孫子在本市中上等地段全款買一套房子了。

　　但是陳集不讓，堅持要自己買。

　　老兩口趁著疫情期間房價下跌，瞞著陳集已然把房子買下了。

　　買完房子，老兩口手頭基本就空了，裝修什麽的，就只能靠陳集了。

　　所以他們現在越發催促陳集趕緊戀愛結婚。

　　洗完手，陳集走進書房，他要先去和媽媽打個招呼。

　　書架上，擺著媽媽的相框。

　　媽媽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美麗年輕的生命，卻永遠定格在了三十二歲。

　　“媽，最近忙，快十天沒來看您了。”陳集輕輕說完，用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相框，然後黯然地掃視著書房。

　　書房原本是媽媽在娘家時的臥室，姥姥姥爺年紀大了喜歡分房睡，加之自己的到來，他們隻好把媽媽的房間收拾一下，作為書房。

　　陳集從小學二年級直到大學前，都是在這裡學習的。

　　“吃飯了，小寧。”姥姥敲了敲書房的門。

　　大舅的兒子叫李佳寧，小名兒大寧;家人就一直叫陳集小寧。

　　吃飯時姥爺說:“年年中秋去李航那兒過，今年在咱家過。”

　　姥姥說:“好啊，就是咱家小了些。”

　　大舅李航家確實大，二百多平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之所以不在這裡過節，是大舅不想觸景生情，害怕想起死去的妹妹李穎，也怕歡樂的家宴驚擾了亡人。

　　於是三人就開始熱烈討論起菜譜。

　　陳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討論。

　　在市住建局頂樓，八樓上，墜落一名女子，法醫到時，人已經死了。

　　死者名叫夏冰，現年二十七歲，是住建局財務人員。

　　看見陳集，劉應子撇了下嘴。

　　陳集知道，她的意思是:你中午要是吃得又飽又豐盛，那麽你要倒霉了。

　　死者生前應該很美麗，但是此刻，她腦部組織噴濺到了距離三米外的深藍色汽車上，點點的血紅中摻雜的白，令陳集的胃瞬間開始緊縮。

　　門衛韓師傅報的警，他當時剛吃完自帶的午飯，正在院中的廊下散步。

　　木質長廊有十幾米長，架子上爬滿了紫藤，雖是夏末，酷熱依然。

　　猛地聽到一聲悶響，

像是有人扔了一袋面什麽的，他就探頭看看，看見地上躺著的人。　　他一眼認出地上躺著的是夏冰，當時她的身體還在不停地抽動，銀灰色的連衣裙下擺翻起，蓋住了臉和上半身，但是殷紅的血卻很快將臉部和肩部的裙子染紅了。

　　韓師傅想去扶夏冰，被住建局另一名叫張童的職工喝住:“別碰她！我打110 ，你打120！快！”

　　劉應子比120早幾分鍾趕到現場，夏冰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今天是周六，張童剛和朋友打完羽毛球，打算到單位拿點東西回家的。

　　結果車在院子裡剛停好，就聽見了響聲，他比韓師傅晚一些看見跌在地面的夏冰。

　　因為經常看刑偵劇，他比韓師傅有保護現場的意識。

　　韓師傅說夏冰上午九點就開著自己的車來單位了。

　　這個院子裡有四幢樓，六個單位近四百人進出。

　　他之所以能記住夏冰，一是因為他在這個院子當門衛已經兩年，二是因為夏冰年輕漂亮，打扮時尚，而且人很和氣，出入都和門衛打招呼。

　　財務室的防盜門鎖著，聞訊趕來的住建局領導們叫來了另一名財務人員，打開了門。

　　夏冰的辦公桌上還攤著一些票據，手機也在桌上;皮包也還掛在座位旁的衣架上。

　　夏冰是臨時有事離開的辦公室，是什麽導致她從樓上墜下呢?自殺?她殺?

　　攤在桌上的票據，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從上午九點到目前，夏冰手機裡有幾條微信，是和一個“梁風信子”在聊天，都是商量晚上去哪裡吃飯的內容。

　　刑警從夏冰手機通訊錄裡找到了“梁風信子”的手機號，他名叫梁新宇。

　　夏冰墜樓到現在，夏冰手機裡有三個未接電話，備注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