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魔國與武士

　　當初降臨參畢星時，李修言專程去搞了一個官方身份，便是考慮到有可能會遇到眼下的情況。

　　任務是找尋一萬年前的先遣隊信號，不是從天而降逮著蟲子一頓亂殺，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其中當然會與參畢星的人類產生交集。

　　李修言的路引是從雍州府衙裡搞出來的‘真貨’，所記身份是鄰國的多金遊俠，這其中操作空間很大，他給燕赤霞的說法是:

　　“我乃一山野驅魔人，路過此地，偶遇妖魔作祟，故出手相助。”

　　燕赤霞沒有相信。

　　他讓兵士搜了李修言的身。

　　在這個世界，因為要服用蘊靈丹才可修行，所以修士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異變，像百眼真君那種是很明顯的。

　　但即便不是百眼真君，而是剛剛築基的三娘，又或是那七個仍在練氣的神女閣妖女，身上也會有變化。

　　李修言身上當然有‘異常’，但他們斷無可能發現。

　　在確認李修言並無異樣後，燕赤霞哈哈一笑，拱手道歉——要不還能怎麽著，人都把投名狀扔他面前了。

　　在那之後，燕赤霞邀李少俠一同降妖。

　　“既是燕大俠相邀，小子自當盡一份薄力。”

　　“哦?你認識我?”

　　“試問燕赤霞之名，哪個驅魔人不知?”

　　——李修言當然不知道，只是恰好，百眼真君的記憶解析完了，關於這個世界的第一塊拚圖，已經傳到了他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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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國家，叫做越國。

　　那支黑甲軍隊，叫做神機軍。

　　神機軍所用的軍械，也就是火器和快艇，出自神機門。

　　越國和神機門的關系，就像是明朝與明教，但要更加緊密一些，越國在建立的過程中，處處都有神機門的影子，而這個神機門……

　　它並不是什麽‘武林門派’，也不是什麽‘宗教’。

　　它是‘科學院’，或者說‘工科大學’。

　　第一代神機門門主無意中得到了來自上古仙人的煉器圖錄，上面記載著詳實的冶鐵煉金、機關火藥之法。

　　“這些人完全認錯了，”李修言說，“那根本不是上古仙人的煉器圖錄，那是一萬一千年前，參畢星淪陷之前的人類遺產。”

　　三千世界在淪陷之前全都是人類聯盟的領地，全都是縱橫宇宙的星際文明。

　　蟲族佔領之後，摧毀了一切，把整個人類的文明撥回到了原始時代，因為這樣才好養殖。

　　但總會有一些文明的殘渣被人類發現，比如說在地裡挖出電腦什麽的。

　　如果是在其他靈氣孢子充沛的星球，發現也沒用，人類文明一旦出現就會被高階蟲族抹殺，但在這種末法星球……

　　高階蟲族離開之後，文明漸漸複蘇，接著，這顆星球上諸國林立，混戰不休。

　　大約數百年前，出現了一個魔國。

　　魔國的魔皇，是個殘忍至極的暴君，以發動戰爭，屠城為樂。

　　周遭國家苦不堪言，卻無可奈何。

　　因為這魔皇乃是一隻大妖，壽元悠長，實力強悍，可在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其麾下軍隊皆是力大無窮的妖人。

　　直至幾十年前，魔皇失蹤，周遭國家一擁而上，分割了魔國。

　　在這個過程中，有神機門幫助的越國誕生了。

　　“那所謂魔皇，當然就是元嬰修士，喜好征戰屠城，當然是為了煉製蘊靈丹，突破元嬰境所需要的蘊靈丹，

可得付出億萬人命。”　　“至於他的失蹤，要麽就是成功突破到化神，去了靈界星球，要麽就是突破失敗，死了。”

　　“我更傾向於後一種，因為元嬰其實就是蟲卵孵化的幼蟲，已經產生了些微自我意識，出於本能它會保護蟲巢，它就算要走，也不可能讓魔國就這麽輕易被剿滅。”

　　至於這位燕赤霞……

　　依照百眼真君的記憶，他是個鼎鼎有名的驅魔人。

　　可他不是越國人，也和神機門無關。

　　怎麽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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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燕大俠為何會在這裡?還和神機門合作?我可聽說您一向獨來獨往。”

　　返回神機軍駐地的路上，李修言和燕赤霞一路走一路聊，得益於百眼真君的記憶，他現在怎麽謅都行，沒什麽圓不過去的了。

　　“此事說來話長，半個月前，我與神機門中一位姓寧的少年相遇……”

　　這位燕大俠倒是爽快，認可李修言後不再有任何隱瞞，把整個事情和盤托出。

　　李修言一聽，心裡泛起了一絲古怪。

　　似乎我與藍小姐在陰差陽錯之下幫了倒忙。

　　魔國覆滅之後，獵魔人越來越多，妖魔之事也不再是市井奇談，它浮上了台面，進入了諸國朝廷之眼。

　　幾乎所有的國家都設立了專門處理妖魔的機構，越國的，自然便是神機門和神機軍。

　　沒錯，今夜見到的這支神機軍，是成體系，組織化的‘獵魔人軍團’。

　　這支獵魔人軍團的參謀，是位姓寧的少年。

　　燕赤霞與他偶然相識，一同處理了一件妖魔之事，然後順著這件事，寧公子邀他來雍州城，除惡務盡……

　　——這部分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幫人其實早就掌握了神女閣和百眼真君的情況。

　　他們鎖定了這個蟲巢中的每一個關鍵目標，精密謀劃，設下埋伏。

　　今夜，神女閣有一場盛宴，珠娘和她手下八豔都會出席，屆時，百眼真君也會來送蘊靈丹，只等他們齊聚那艘船，便一網打盡！

　　結果百眼真君沒等來，倒是來了兩個報官的紈絝子。

　　燕赤霞以為消息走漏，當即動手……

　　似乎……只要我不摻和，這窩蟲子已經完了?

　　“李少俠可知百眼真君之事?”燕赤霞問。

　　李修言連連擺手，一副不知道、不是我、跟我沒關系的樣子:“我今日才進城——說起來，那位寧公子呢?”

　　“雍州城居民眾多，地形複雜， 不便我們施展，那大妖珠娘恐是留不住，寧公子有別的線索，已先行出城查探——我們到了。”

　　神機軍的駐地到了。

　　燕赤霞推開大門，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李修言往那門裡一看，愣住了。

　　進門的照壁上，有一幅圖。

　　一幅刻滿複雜條紋的金屬圖。

　　“這應該是某種計算機網絡的拓撲結構圖，”藍小姐的聲音響起，“但這只是極小的一部分，根本無從推測它是幹什麽的。”

　　“李少俠可有眼福了，這神機圖，可是神機門的聖物，當年神機先生就是從中參悟出……”

　　李修言根本沒有注意燕赤霞在說什麽。

　　他只是盯著那圖最上方、最中央的位置，那裡，有一個徽記。

　　梅花，與無鋒劍。

　　“知道那是什麽嗎?”他問藍。

　　語音裡沉默了片刻。

　　“那應該是……無鋒寒梅徽記，武士軍團的標志。”

　　武士，是個名詞，它有很多意思:

　　‘有勇力的人’、‘精銳士兵’、‘宮廷衛士’、‘古代社會階層中以戰鬥為生的人’……

　　但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我們的祖先在起源之星上終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完成命運與意志的統一，走向無垠宇宙。

　　自那一刻起，「武士」成為了一個專屬名詞。

　　它的意思是「先鋒隊」。

　　“所以……”李修言道，“神機門挖出的不是參畢星淪陷之前的遺產，而是先遣隊的遺產——那支來到這裡的先遣隊，是「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