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畫風不對的寧采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突然之間，線索有了。

　　不過似乎有些奇怪，即便這張圖是金屬做的，即便它不易磨損……可怎麽也不應該露天貼在進門的照壁上，燕赤霞也說了，這是神機門的聖物。

　　哪有這麽對待聖物的道理?

　　“方才您說起那位寧公子已出城查探，這群妖魔莫不是在別處還有巢穴?”

　　燕赤霞道:“既是妖魔，自然狡兔三窟，我們已找到了神女閣和百眼窟，但這兩處皆不是這夥妖魔的根基所在，真正的老巢在山裡，需得拿下神女閣後才能確認。”

　　“哦?為什麽?”

　　“因為珠娘會帶我們去。”

　　李修言愣了愣，所以今晚放跑了神女閣的珠娘，不僅是因為神機軍在雍州城裡施展不開，也是因為要‘順藤摸瓜’?

　　等等，不對。

　　“可寧公子怎麽知道珠娘會往哪裡逃?再說……他跟得上珠娘?”

　　那可是結丹修士，一旦出了城，禦個劍馬上就沒影兒了。

　　“寧公子不會跟蹤珠娘，他會在一個地方等她，”燕赤霞緩緩道，“城西80裡的郭北山上，有個叫做蘭若寺的破落古廟，那裡很可能就是妖魔老巢。”

　　哈，這位寧公子今晚肯定找到蟲巢了。

　　沒錯，蘭若寺就是這幫修真蟲族的大本營，那裡面有個金丹修士——李修言得到了百眼真君的記憶，他再清楚不過了，而且外太空的藍一直盯著珠娘，就在兩小時前，她進了蘭若寺。

　　“這麽說寧公子早就知道蘭若寺是妖魔老巢?”

　　“不，他不知道，”燕赤霞說，“半個月前，我與寧公子來到了雍州城，找出了百眼窟和神女閣，但始終查不到它們的老巢。”

　　“寧公子讀遍了周邊幾縣的縣志，尋訪鄉紳老叟，得知在城西的郭北山附近常有人離奇失蹤，我們一同踏遍了郭北山方圓百裡，把目標鎖定在了蘭若寺……但那地方人跡罕至，貿然查探恐會打草驚蛇……今晚，只要珠娘進了蘭若寺，明天一早，寧公子就會從周邊各郡調集神機軍過來圍山。”

　　有意思，為了避免驚動這些蟲子，神機軍在已經知道雍州城裡有妖魔的前提下，甚至沒有往這裡大量屯兵。

　　這可是很危險的，這裡就幾百士兵，萬一消息走漏，蘭若寺裡那個金丹修士完全有能力殺了這裡所有人逃之夭夭。

　　——就在這時，藍傳來了訊息。

　　“李哥，我調閱了登陸艇上的監控錄像，發現一件事。”

　　拓荒者IV型登陸艇就在雍州城上空飄著，它會實時監控整座雍州城，李修言的戰鬥沙盤就是這麽構建的。

　　“什麽事?”

　　“門口那張圖，是五分鍾前才貼上去的。”

　　“?”

　　藍繼續道:“就在你和燕赤霞回來之前十五分鍾，有個年輕男人進了神機軍駐地，他應該就是那位寧公子。”

　　他就在這裡?

　　李修言剛剛才問過燕赤霞，他說寧公子還沒回來。

　　等等……剛才我們在回來的路上，有個神機軍士兵從駐地的方向趕來，和燕赤霞低聲說了什麽，從時間推算，也就是快要抵達駐地的時候。

　　“那位寧公子現在在哪裡?”李修言問。

　　“您注意到左手邊那個閣樓了嗎?”

　　李修言嗯了一聲，但沒有抬頭往那裡看。

　　“他就在那閣樓裡……他在看你。

”　　

　　寧采臣的確是十五分鍾前回來的。

　　他親眼看著珠娘進了蘭若寺，確定那裡就是妖魔老巢。

　　在他抵達神機軍駐地時，大門敞開，兵士們正在往裡搬運從神女閣上救回來的無皮女人。

　　他掀開浸滿鮮血的白布，不忍的歎了一口氣。

　　這些女人被妖魔飼養的時候尚能有一口氣，但我們一旦殺死了妖魔，失去妖法的支撐……她們活不到天亮。

　　“今夜的事情可還順利?”他問。

　　一名士兵走上前來，低聲向他匯報這整晚的情況。

　　他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有人報官?

　　半路殺出了個姓李的驅魔人?還活捉了三娘?

　　“三娘在哪裡?”

　　“已經鎖進了牢裡，正在審問。”

　　……

　　寧采臣看著刑架上遍體鱗傷的三娘。

　　妖魔食人，窮凶極惡，所以我們從不對他們留情，要麽老實交代痛快的死，要麽我們撬開你的嘴痛苦的死。

　　“求……求你……放……啊啊啊啊啊！——”

　　寧采臣一刀剁在三娘的斷肢上，把她所剩無幾的臂膀又切下來一小節，對著油燈，細細端詳。

　　這切口……

　　很奇怪，光滑得連一點毛刺都沒有。

　　這不似是凡人兵刃造成的，反倒像是妖法。

　　“燕大俠已經確定，他不是妖魔?”

　　“非常確定，寧公子，查他身體的時候我在場，沒有任何妖化痕跡。”

　　“他可有帶什麽兵刃?”

　　“沒有。”

　　“路引也沒錯?”

　　“核對過關印和文牒，沒錯。”

　　“百眼窟去看過了嗎?”

　　“羅校尉帶人去了。”

　　“人呢?”

　　“剛回來。”

　　“叫他來我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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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采臣把玩著三娘的斷肢， 在書房裡踱步。

　　他覺得這事兒有點太巧了——也說不上是哪裡太巧，就是種直覺，而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他剛剛才詢問過文書，那倆報官的紈絝子只知道自己從百眼窟逃了出來，卻根本記不起來是怎麽逃出來的。

　　“寧公子，您找我?”

　　“哦，羅校尉，百眼窟是個什麽情況?”

　　羅校尉當下把自己帶人去百眼窟的見聞說了一遍。

　　“那裡似乎被烈火燒過，丹爐整個都融了，百眼真君那七名弟子也都死了，頭部貫穿，像是某種威力巨大的火器，但創口卻沒有燒灼痕跡……”

　　這事兒絕對不對。

　　百眼真君實力強悍，要殺他可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除非……是妖魔，又或是燕大俠那樣的‘驅魔人’。

　　既然燕大俠已經親自確認，那他多半不是妖魔——不是妖魔，是什麽?

　　就在這時，寧采臣看到了懸掛在自己書房裡的神機圖。

　　看到了圖上那個，無鋒寒梅徽記。

　　“把圖掛門口照壁上去……再把大門關上。”

　　“羅校尉，你現在馬上去找燕大俠，給他帶幾句話……”

　　……

　　“李少俠可有眼福了，這神機圖，可是神機門的聖物，當年神機先生就是從中參悟出……”

　　寧采臣站在窗邊，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愣愣站在門口的李修言。

　　他順著李修言的視線，看到了神機圖上的無鋒寒梅徽記。

　　他嘴角翹起，笑了。

　　原來是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