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公子的書童

　　如果那位寧公子是有意把圖掛出來給我看，那這事就很有意思了。

　　燕赤霞說當年神機門初代門主便是自圖中參悟出了什麽機關火石之術——這是不可能的。

　　藍小姐說了，這就是一張計算機網絡拓撲結構的殘圖，而且是非常非常殘的那種，就這一小部分約等於‘毫無意義的鬼畫桃符’，從這裡面參悟出了什麽東西就是扯淡。

　　神機門或許得到了一些先遣隊的遺產，但絕不是從這圖裡得到的。

　　這張圖上唯一有‘意義’的東西，是那個無鋒寒梅徽記。

　　如果寧公子是要給我看這個徽記，那麽首先他得對這個徽記代表的意思有一些了解，那麽……

　　神機門從先遣隊那裡得到的，恐怕不僅僅只是‘技術’，還有‘真相’，至少是部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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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帶著李修言在駐地裡轉了轉，繼續給他介紹雍州城的情況，期間也說到了一些關於寧公子的事情。

　　這個節骨眼上，燕大俠理應很忙碌，本不該有如此閑工夫。

　　但李修言知道，這些事情，都是那位寧公子讓他做的，此時此刻，他就在閣樓裡看著我呢。

　　他現在想必是在查我底細，但這可是信息與交通都極不便利的古代社會，要對我刨根問底，你得查到什麽時候去?

　　李修言對此毫不在意，他原本的計劃就是順著雍州城的這些修真者一路往上找。

　　既然參畢星曾發生過‘域外天魔入侵’，這裡的修真蟲族曾與先遣隊大戰，那麽只要一路往上問，總能問出線索。

　　換句話說，不管有沒有今晚這些事，神女閣他得來，蘭若寺他得去。

　　現在遇上了意外之喜，發現了額外的線索，他得全力爭取這些人，特別是那位寧公子的信任——李修言不可能直接衝進閣樓，對寧公子說我是誰誰誰，我想知道什麽什麽。

　　得有個過程。

　　有許多事情用言語來解釋是蒼白無力的，拿出成果比什麽都有用。

　　寧公子現在對我表現出了興趣，也有一些善意，但心存疑慮。

　　不過沒關系，現在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只要他足夠聰明，我納投名狀的機會很快就會來的。

　　——機會來了。

　　一名士兵小跑而來:“燕大俠，寧公子請您到書房議事。”

　　“哦?寧公子回來了?”燕赤霞‘明知故問’道。

　　士兵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向李修言，行了一禮:

　　“李少俠，寧公子請您也一同前往。”

　　李修言會心一笑，看來這位聰明的寧公子已經作出了決斷。

　　閣樓便是寧采臣的書房。

　　空間不大，一張桌子，幾條椅子，四壁的書架上擺滿了書，書桌上整整齊齊碼著好幾疊圖紙。

　　李修言掃了一眼最上面那幾張，依稀能分辨是工程圖紙一類的東西，可惜他工科學得不太好，看不太懂。

　　藍小姐解釋道:“最左邊是低溫團鋼法，旁邊的是標準的破片手雷構造圖，構造圖下面那張露出來的那行字疑似是某種硝化物的提煉公式，最有意思的是他右手邊內側那張，看起來像是交流電網……”

　　這一幕場景有些魔幻，據藍小姐說，這些圖的科技跨度至少超過五百年，就不該同時出現在一個頭插發簪的書生桌上。

　　嗯，寧采臣，是個書生，工科書生。

　　李修言和燕赤霞趕到時，

書房裡已經有了另外兩個人。　　那個先前指揮攻打神女閣的將軍。

　　以及一個全身是血，像是審訊官一樣的家夥。

　　寧采臣看到李修言，點頭一笑，像是老朋友般隨意指了指椅子，道:

　　“坐，李兄。”

　　然後便轉頭看向那個審訊官:“繼續。”

　　審訊官開口道:“我們已經撬開了三娘的嘴巴，她對蘭若寺的了解不多……”

　　寧采臣專注的聽著，不時會打斷問一些問題。

　　自始至終，他都沒再看李修言一眼，仿佛是把他當成了透明人。

　　李修言聽了一會兒，大致明白了。

　　這是場戰前會議。

　　剛才李修言便聽燕赤霞說過，這一小支神機軍是駐扎在雍州城的本土防衛力量，統帥是那個將軍。

　　寧采臣不在朝中有什麽實職，但他才是這幫人的主心骨，也只有他，才能從周邊調來別的神機軍。

　　現在，他們已經確認了蘭若寺是妖魔老巢所在，在自己和燕赤霞上來前，前往周邊各郡調兵的傳令兵已經出發。

　　最遲明晚，突然從各處疾奔而來的神機軍會把郭北山團團圍住，重炮轟山……

　　不得不說，在人類還未獲得成熟火器的世界，面對修真者，這種戰法很高明。

　　他們好像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這種戰法的確能‘剿滅’蘭若寺，可有一個問題。

　　它對付不了結丹期以上的修真者。

　　就和先前一樣，即便摧毀神女閣，可那個珠娘要跑，誰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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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開了差不多半小時左右，李修言從頭聽到尾，他沒有真正親眼見過末法星球人類軍隊與修真者之間的大戰，也說不上行還是不行。

　　但至少有一點，他覺得可能有些問題。

　　雖然寧采臣已經確定了蘭若寺就是妖魔老巢，可他對於其中情況並不了解，抓回來的三娘提供的信息很有限。

　　據百眼真君的記憶，蘭若寺裡加上珠娘，至少有兩名結丹修士，一名金丹修士——這些，寧采臣不知道。

　　他承認這些神機軍組織起來，對付低階修真者完全沒有問題，可那個金丹修士……開不得玩笑。

　　這些人雖然知曉妖魔的存在，可對其實力的劃分很粗淺。

　　結丹以下稱小妖，結丹以上稱大妖。

　　他們會不會根本不清楚金丹是個什麽概念?

　　我是不是應該提醒提醒?

　　但以什麽方式呢?

　　總不能說是百眼真君告訴我的吧?

　　“時間就定於明晚子時，蘭若寺裡估計會有幾名大妖，到時候……”寧采臣看向燕赤霞:“就仰仗燕大俠您了。”

　　燕赤霞哈哈大笑:“好說好說，這大妖就包在我……”

　　“不，”寧采臣豎起一根手指，“我覺得此事要慎重，燕大俠，盤踞在雍州城的這貨妖魔中，光一個煉丹的百眼真君已是棘手至極，蘭若寺裡只會更凶險。”

　　“那寧公子的意思是?”燕赤霞問。

　　“我覺得明晚發起攻擊前，有必要探一探蘭若寺。”

　　燕赤霞作思忖狀:“唔……這倒是有道理，也罷，明晚我就走一趟……”

　　“不，燕大俠，不能您去。”

　　“哦?”

　　“驅魔大師燕赤霞名揚天下，您太好認了，您若是出現在蘭若寺，恐打草驚蛇。”

　　“要不，寧公子，”一旁的將軍道，“派我手下校尉去?”

　　“也不妥，”寧采臣道，“將軍手下校尉精於武藝，身經百戰，自然足以勝任，但神女閣剛出事，妖魔必定萬分小心，就算有人進了蘭若寺，他們也未必會現身。”

　　燕赤霞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麽辦嘛！”

　　寧采臣笑道:“辦法也有，我遍翻郭北縣縣志，發現在蘭若寺一帶失蹤的多是俊美少年，我猜……這蘭若寺裡的妖魔喜好男風，所以……這個去蘭若寺的人不僅得武藝高強。”

　　他看向李修言:“還得是一絕世美男子。 ”

　　聽到這裡，藍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李哥，他誇您長得帥呢！”

　　好家夥，李修言心中直接一個好家夥。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他並不反對寧采臣的陳述，這位寧公子說得很有道理啊！

　　也不覺得他是在故意設局害自己——雖然他的確這麽幹了，但怎麽說呢……

　　李修言的前半生就是與修真蟲族鬥戰不休的前半生。

　　他喜歡這種站在同一立場上，能把蟲子往死裡整的家夥！

　　特別是在這種末法星球，資源和技術如此匱乏的情況下，還能有這樣一個機靈鬼。

　　寧采臣這下可是一箭雙雕，不僅探了蘭若寺的虛實，也探了我的，這讓他感到欣慰。

　　那是種‘兒子終於長大了會坑爹了’般的感覺。

　　“李兄，你看你是否願意扮作遊學書生，走這一趟?”

　　“當然可以。”李修言點頭。

　　好，很好。

　　狡猾沒關系，我就怕你不夠狡猾。

　　可光有狡猾是沒用的。

　　一介凡人想戰天鬥地，還得有勇氣。

　　“但李某人初來乍到，對這蘭若寺還不甚了解，恐會有遺漏，況且既是遊學書生，孤身一人也惹人生疑，我觀寧公子相貌堂堂，若我是書生，你可願做我身邊的伴讀童子?”

　　此言一出，諸人皆驚！

　　“不可！”將軍一拍桌子，“寧公子怎能去那龍潭虎穴！?”

　　寧采臣揮揮手，站起身來，對著李修言拱手施禮:

　　“小仆聽候公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