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武士」-拾

　這是……什麽！?

　與焉支號融為一體的仙蟲看著視野中那幾乎填滿整個星穹的閃亮矛尖，驚得幾乎魂魄出竅！

　這……怎麽可能！?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曾與一整個焉支小隊廝殺過的他見過類似的東西——若非是這樣的東西，又如何能誅仙弑神，把他打到這步田地！?

　可英靈守護者的湮滅物質儲量，理應無法再啟動殲星模組，他從哪裡來的……是那個李修言！是李修言肚子裡的東西！

　不！

　我不能死在這裡！

　一萬年！

　一萬年！！！

　我好不容易才脫困， 我不可能就這樣……死在這裡！

　他當即啟動曲速引擎，但是……沒有用。

　白金之槍那般巨大的質量，已經壓彎了空間，如今整個尾柳星系的重力都是紊亂的，根本無法打開曲速空間的入口，而如果是想以正常的方式飛出這片區域……

　白金之槍那般巨大的質量， 又是在幾乎沒有摩擦力的真空宇宙中，只要給它一個最小的向前作用力——輕輕一堆，它就會在短時間內加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根本，不可能逃開！

　仙蟲看著那妖冶的白火，心中發出了嘶吼！

　然後……

　那杆白金之槍根本沒有觸碰到他，他已灰飛煙滅。

　……

　遙遠的距離外。

　李修言看著那束在漆黑虛空中，緩緩移動的光。

　在宇宙的尺度下，它看起來，真的很慢。

　但他很清楚，那杆誅仙之槍會在短時間內加速到無限接近第六宇宙速度的程度。

　然後以每小時1079992063公裡的速度飛行至少三天。

　三天后，光子耗盡，力場崩潰，白金之槍會迅速熄滅冷卻，而後破碎隕落，化作宇宙塵埃，但在這三天的過程裡，它射線經過的八百億公裡內，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幸存。

　所有的一切，都將蒸發湮滅。

　結束了。

　——如果這樣你都還活著， 那我心服口服。

　啟動曲速引擎，飛回尾柳星系。

　自曲速空間中駛出的一刻， 李修言看到了恐怖的景象。

　整個星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它被‘射穿’了。

　環繞在第三行星和第四行星之間的隕石帶，第四行星的兩顆衛星，以及大量宇宙物質，被白金之槍的引力所吸引，順著飛行的軌跡一路砸了過去。

　外圈的第六行星被大量隕石正面轟中，竟然生生飛出了自己的軌道！

　他向電腦發出指令。

　「演算尾流星系當前狀態」

　「當前狀態:異常」

　「尾流六-氣巨星，已偏離軌道」

　「尾流六-氣巨星，將於19小時56分後進入新軌道」

　李修言看著電腦中預測的尾柳星系新的星圖，心中松了一口氣。

　要摧毀一顆星球，乃至一個信息，其實很簡單。

　星球內核的變化，恆星引力的改變……這些，都可以引發連鎖反應，導致一整個星系的崩壞。

　但也不簡單，因為要改變一個穩定運行的天體系統，需要巨大的力量， 人力有時盡，即便能在短時間內破壞系統的平衡，可宇宙會自我調節，你不一定能做到自己預想中的事情——你以為一個星系的毀滅宇宙就會地震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風-232191在動用殲星模組前，要進行大量模擬演算，要調整射角，讓白金之槍的射線避開宜居星球。

　他既要讓白金之槍擁有足夠的威力，又不能讓它引發過於巨大的連鎖反應。

　谷銥

　這一刻，風-232191靜靜漂浮於白矮星面前，他已脫離了白金狀態，變成了原本赤發青面的模樣。

　李修言打開艙門，向他發出了‘登船許可’。

　片刻之後，風-232191向科研船飛來。

　接上他之後，李修言再次啟動曲速引擎，朝著參畢星飛去。

　……

　他會站在白矮星前發呆，是因為他已經丟失了任務目標。

　他所設定的最高任務，是鎮守參畢星，保護星球文明的延續。

　但當他再一次被激活時，他已經被帶離了自己的任務場所。

　尾柳星系與參畢星系有七光年的距離，沒有裝備曲速引擎的他永遠都無法飛回去——宇宙就是這麽有趣，他擁有摧毀一整個星系的力量，卻無法從一個星系，飛到另一個星系，因為實際上，後者更難。

　破壞與殺戮，是宇宙中最簡單的事情，因為破壞與殺戮，僅僅只針對‘生命’，生命，在某種意義上是宇宙中最脆弱的東西，沒有之一。

　回程的路上，李修言再一次鏈接上了他。

　「當前湮滅物質剩余:11.6854%」

　那一擊耗去了他九成的能量，如果李修言不回來接他，他會以常規宇宙速度飛向參畢星系，然後在路途中耗盡能量，永遠迷失……

　自始至終，他都像一尊雕塑般，安靜的站在船艙裡，一言不發，李修言也沒有嘗試和他溝通。

　英靈守護者，是什麽?

　是機器人嗎?

　不是，他們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有智慧的。

　是人?是像藍一樣的數據生命?

　也不是。

　英靈守護者，是能以智慧的方式自我進化的機器人。

　智慧，意味著他們可以通過學習的方式，應對任何未知的問題，他們不會落伍，不會過時。

　機器人，意味著他們遵循著堅定的系統邏輯，不會懷疑，不會背叛。

　這是一種在我們的世界中被禁止使用的技術。

　它可以將人的意識數據化，刪除感性，設定一個至高無上的理性目標，將其轉化為有主觀能動性的機器人。

　這其實是一項很好的技術，它可以解決我們許多的問題，但是……

　它不尊重生命。

　沒有人願意在自己死後被永恆奴役吧?——我們也不想去探討，接受這項技術的人是否自願奉獻。

　我們認為，如果有一個東西它可以變壞，它就一定會變壞。

　安息，是最基本的人權。

　但在武士軍團中，這項技術一直在被使用，因為武士拋棄了自己作為人的身份。

　一小時後。

　「參畢八-冰巨星，已抵達」

　科研船自曲速空間中駛出，李修言再一次見到了那顆冰藍色的鑽石之星。

　他打開艙門。

　風-232191緩緩飛了出去，然後啟動隱形模組……

　就在這時，李修言向他發出了一個求救信號。

　英靈守護者，是有智慧的，武士學徒的認證讓李修言可以向他發出一些簡單的信息，你只要告訴他，在下面那顆星球上有個同胞等待救援，他會自己思考，會履行武士的職責。

　他的身形遲滯了片刻，然後，他調轉方向，朝著冰巨星飛去。

　幾小時後，他返回，把藍冰結的身軀輕輕放在了船舷邊。

　「旅途愉快，人類。」

　他抖落身上的寒冰，身軀漸漸融入黑色的宇宙。

　李修言知道，他朝著27億公裡外，那顆名為參畢的，藍綠相交的宜居行星飛去了。

　他將繼續巡弋那顆星球，直至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