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

　　“不，這怎麽可能……”

　　“我竟然，她到底是，我的女兒，不可能，這……”

　　威廉握緊照片，他的影子瘋狂地蠕動，樹根般的裂痕在他的影子裡迅速蔓延。

　　江躍門沒有和威廉重疊，也能夠感到威廉和大地的震顫。

　　威廉的精神在失控，他糟糕的精神狀況透過理智魔法的途徑爆發了出來。

　　周圍的黑霧腐蝕地面，土壤和草地被侵蝕成了細軟的流沙和灰燼，威廉的身體突然下墜。

　　江躍門正想傳送跑路，忽然看見頭頂的月亮被烏雲遮蔽，奔騰的黑霧騎兵突然變成水流。

　　“這是怎麽回事?”

　　傳送居然釋放失敗，江躍門被暗影化成的溪流裹挾，不斷來襲的低語讓他根本無法集中。

　　但是預料中的巨大衝擊，並沒有因此發生。

　　這些暗影，似乎是理智魔法構成的亞空間層面，看似如溶洞一般在地下穿梭，實則沒有碰撞。

　　江躍門穩住心神，嘗試記錄著周圍的一切。

　　他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場景，和被土壤半埋的地下磨坊十分相似。

　　沉悶惡臭的夯實土丘、腐爛的盔甲武器痕跡，忽寬忽窄的地下空間，從頂部下垂的腐爛石筍。

　　甚至，他還看見了類似惡意低語之牆的紫灰色符文石遺跡，以及渾濁的月光水晶晶簇。

　　“這些暗影，在把我和威廉送向地下遺跡?”

　　“假如黑霧軍團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快速移動，就算速度跟不上也可以避開裂隙戰場。”

　　“就算擁有如此靈活隱蔽的機動能力，黑霧軍團卻也沒能掌控戰局，而是繼續四處挑起戰火。”

　　“黑霧軍團到底在幹嘛?他們到處惹事，是單純享受戰亂的瘋子嗎?”

　　江躍門耳畔的低語慢慢減弱，奔流的暗影也像逐漸降溫的糖漿，慢慢地減速，變得粘稠。

　　而前方的威廉不見了。

　　不，仔細一看，江躍門才發現威廉早已解體，骨頭腐蝕得如風化一般，似乎早已死去。

　　在緩緩停下來的暗影河畔，江躍門停下之後，發現岸邊站這著個面容衰老，眼神陰鬱的男人。

　　這男人的長相和威廉一模一樣，但他的表情和神態，卻和威廉完全不同:

　　“喔，我說呢，原來你是邊陲要塞的巫師?能把我的分身耍得團團轉，確實有兩下子。”

　　“你發現了我的破綻，找到了我的巢穴，走到了我的面前，確實和那幫莽夫有點不同。”

　　“所以呢?你是打算大搖大擺地原路返回，從裂隙戰場殺出去，還是想和我玩玩呢?”

　　江躍門從暗影粘液的包圍中鑽了出來。

　　身穿破爛黑西裝，縫著毛絨圍脖的威廉看起來並不暴躁，手邊也沒有拿出武器。

　　江躍門盯著這個可疑的家夥:“玩玩?威廉，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你和黑霧軍團有莫大的關聯，你把這裡搞得一團糟，你到底想幹什麽?”

　　威廉陰沉地笑了，他拄著手杖，動作優雅如紳士地邀請客人，轉身往遺跡走去:

　　“喲，沒有立刻對我動手的客人真是罕見，既然你想知道，那我直接告訴你好了。”

　　“我想復活我妻子瑪麗，以及我的女兒愛麗絲。”

　　“為此，我召喚了舊日之神的力量，一種暗影魔法，可以將逝去之物帶回現實的禁忌魔法。”

　　“可惜的是，

這種魔法的復活儀式並不完美，我需要大量的素材來進行實驗。”　　“利用古代黑霧挑起戰爭是個不錯的手段，可以為我的復活試驗提供豐富的煉金素材。”

　　“順便，我還可以報復摧毀了我的家園和事業的混帳，讓他們也嘗嘗家破人亡的痛苦。”

　　“哈，看到那些法師面對敵人無能為力的樣子，我真前所未有的快樂，他們也有今天！”

　　威廉的坦率，出乎江躍門的意料之外。

　　他毫不介意向江躍門傾訴想法，像是患有自來熟綜合征的病人，滔滔不絕地描繪著他的手段。

　　他拿起照片，在胸前擦拭乾淨，用乾淨的絲綢手帕包裹起來:

　　“我想用帶有強烈記憶痕跡的物品，去穩定我妻子的存在，目前看來也是失敗了。”

　　“這魔法遠遠不止黑霧那麽簡單，可惜我沒有老師，只能自行摸索它的使用方法。”

　　“所以，我會繼續鑽研，直到它實現我想要的一切。”

　　“而你呢?在知道這一切以後，你會怎麽做?”

　　江躍門看著威廉的眼睛:“但你要的煉金素材，到底殺多少人才夠?”

　　威廉諷刺地笑著，他的精神不是很穩定，話題有點跳躍性和撕裂感:

　　“殺人?不，我才不會直接殺人，你看啊，這是一場用生命來完成的表演。”

　　“那該死的法師，破壞了我的魔術，害死我的家人，讓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我絕不原諒！”

　　“除了我的家人，我對這世界已經沒有留戀，就像他們動手時，也沒在乎過我是無辜的凡人。”

　　“我終於理解一切，有力量的人，就是可以在世上為所欲為，有多少人因我而死，與我何乾?”

　　“就算是帝國法令，你有什麽證據，能在神祇的面前證明是我乾的嗎?”

　　“魔術就是騙術，假的就是沒用，沒用就是不存在，這可是他們曾經對我說的，我如何忘記?”

　　江躍門袍子下的手，握緊了燧發槍:

　　“你確定?如果你是這種爛人，我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威廉傲慢地抬起腦袋:“你識破了我的戲法，這讓我很驚訝。”

　　“就算是更有挑戰性的暗影穿梭，也沒能阻擋你求知的渴望。”

　　“你和那些瘋狂的法師也一樣，為了掌握一種魔法恨不得獻祭一切，而我卻截然相反。”

　　說著，威廉停下了腳步， 手杖敲地，一圈圈紫黑色的漣漪從他腳下散開:

　　“散心時間結束了，雖然和你還算聊得來，不過我是不可能讓你阻止我的！”

　　“擁抱暗影，陷入永夜的世界，唯有月光將指引你的前進，但你必將陷入瘋狂！”

　　“我以暗影操縱者的名義，將你放逐到世界的陰暗之中，直至火焰熄滅！”

　　“我不是很想殺你，你也不要再來煩我了，畢竟你是個巫師，而我對你沒有好感。”

　　“這種魔法，曬到太陽就會接觸，離開我的宮殿，你不再受歡迎了！”

　　這，莫非是威廉憑借自身的意志，對理智魔法進行了詮釋，所以產生了完全不同的用法?

　　江躍門眼皮一涼，一層暗紅的光芒瞬間將他包圍。

　　他的雙腳慢慢“穿模”下墜，就連雙手也不能觸碰地面，這樣只會讓他沉得更快。

　　但是威廉的魔法，並沒有造成強烈的精神低語，所以江躍門實際上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理智魔法……威力就這?”

　　江躍門有點意外，他在威廉的影子裡做下的標記，現在就能排上用場。

　　在被放逐以後，威廉看不見他，他卻可以看見威廉，這反而是個更好的調查機會。

　　只不過每過一小會兒，就需要使用傳送魔法，把自己從亞空間下陷的狀態，拔蘿卜拔出來。

　　“雖然有點像穿著膠鞋在淤泥裡挖蓮藕，不過這種級別的放逐，是無法阻止我的。”

　　江躍門盯著威廉的背影，披上黑霧鬥篷的他，像影子一樣溜進了遺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