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門尾隨威廉進入地下,沿途的場景,令他有些驚訝。
大腦漸漸出現刺痛,似乎是在這邊停留了太久,眼前的畫面已經無法太穩定地維持下去。
“這裡,難道真是威廉的宮殿?”
“拜托,再堅持一下,現在不是掉鏈子的時候,我想一口氣解決這件事。”
“在地下裝修個無人問津的馬戲團,正常人可乾不出來,陰謀家也沒必要這樣做。”
隨著身體漸漸沉入地下,不得已,他迅速使用傳送能力調整坐標,將自己拔回地面。
原本,江躍門可以直接掙脫出來,但這樣一定會引起威廉的主意,沒辦法偷窺調查。
維持這樣的狀態,勢必會提高傳送能力的使用頻率,導致精神壓力迅速激增。
“威廉的瘋狂,聽起來另有隱情,如果直接殺掉他,是否會讓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還沒有拿到黑雪和霧織的情報,她為什麽長得像桑雪,這件事還完全沒有眉目。”
“不管是自信還是傲慢,威廉沒有直接對我動手,這是在暗示求救,還是早已神志不清?”
江躍門一邊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線索,一邊尾隨著威廉。
在月光水晶的照耀之下,馬戲團的布景,像褪色的照片一樣破舊、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地下並沒有常規意義上的騎士或戰士,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軍隊和軍營。
有的,只是渾身墨漬的娃娃、木偶,以及各種難以描述的雕像造型。
在這裡,江躍門甚至看到了勇獵大禮堂裡的大惡魔雕塑,只不過造型上屬於戰損版。
“難怪找不到黑霧軍團的後勤與弱點,這根本就是一支靠屍體召喚出來的魔法軍隊。”
“但威廉肯定也不止一人,光靠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去硬扛擁有神祇庇護的帝國的。”
“黑霧騎兵的弱點藏在理智的亞空間,而我正處於理智魔法的影響下,我能發現它……”
很快,江躍門又一次使用傳送能力,重置錨點。
死寂的理智魔法造物,在江躍門靠近的時候,略微有些反應。
那些人偶活了過來,疑惑地看向江躍門,然後轉頭看向威廉。
有黑霧鬥篷的偽裝,只要他沒主動出手,這些沒有人類靈智的怪物,不構成威脅。
威廉瞟了它們一眼,寵溺地安撫說:“乖孩子,耐心點。”
很快,那些木偶又變成了死物,居然組成一堵人牆,擋住了馬戲團內部的去路。
“它們也是魔法造物,我可以觸碰到它們,但是和它們打起來就沒意義了……”
江躍門不想讓威廉過得這麽安逸,他拿出之前製備的理智魔法道具。
紅黑相間的理智火焰,在影子構成的世界裡開始燃燒。
剛剛安分下去的玩偶,很快被火焰吸引,紛紛失控地朝火焰聚攏。
江躍門抬手一揮,手中的提燈就出現在布滿塵土的帳篷附近,把玩偶盡數引開。
耳畔的低語正在逐漸增強,眼球的壓力也在逐漸增大。
江躍門暫時還能堅持住,他必須撐過這波侵蝕才能繼續。
“孩子們?你們在做什麽?”
“玩鬧時間結束了,回到你們的位置。”
威廉眉頭微皺,他抬起手杖,蛛網般的影子絲線從四處凝聚到他的掌心。
當他試著去操縱駕馭的時候,他發現這些玩偶竟然不聽他使喚,莫名其妙地聚集到了一起。
“難道……”
威廉停下步伐,他猛地揮手,切開了周圍的一切暗影。
江躍門見狀就現身,一槍抵住威廉的胸口,瞄準心臟扣動扳機。
“砰!”
赤紅的彈丸爆射而出,噪音回蕩在地下馬戲團。
威廉的身體如落葉般破碎散落,但是很快又在不遠處重新凝聚成一個新的身體。
威廉惱怒地將手杖戳進了地裡,摘下手套丟到一旁:
“你怎麽還在這裡?不過現在,我是不可能放你進去的。”
“我承認你有兩下子,能夠將我的暗影分身反覆摧毀擊破,但你的攻擊是沒有意義的。”
江躍門根本不需要動手,他可傳送能力眨眼之間完成裝填,舉槍便射:
“黑雪和霧織是誰,你為什麽要潛伏靠近邊陲要塞?!”
威廉本人似乎相當不擅長戰鬥,他笨拙地想要躲開勇獵賜福子彈,卻被一槍爆頭身影破碎。
再度出現時,威廉的面容又蒼老了許多。
他宛如一頭扭曲的野獸,四肢不太協調地弓著腰背,雙目黑紅地盯著江躍門:
“黑雪和霧織?這是什麽名字,你到底在發什麽瘋,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隻想挽回我的妻子和女兒,你就一定要追著我不放嗎!”
江躍門:“你瘋狂的復活儀式影響了很多無辜的人,我不能讓你繼續下去。”
威廉還沒來得及怒吼,就被一槍穿透眼窩,身影再度破碎,重組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果然,你也是有極限的。”
“你們這些被黑霧侵蝕的人都一樣,想用語言干擾我的判斷,那是不可能的!”
但威廉是本場作戰,勸說不得,馬上拉開位置:“黑霧,放逐我的敵人!”
“沒用的!”
暗影籠罩,暗影閉合。
江躍門集中精神,直接從亞空間裡原地傳送到外界,完全不受理智魔法的放逐束縛。
他隨手開槍,被威廉召喚的人偶用身體阻擋下來。
一陣嬰兒般的詭異哭聲回蕩在地下。
但是這個時候,一條暗紅的細線也憑空出現,指向馬戲團內部的一架馬車。
“在那裡,魔法儀式的核心!”
江躍門顧不得精神狀態的下滑,傳送當成趕路手段極度靠近。
一手扯開馬車後簾,將木炭般的灰燼棺材一腳踹翻在地。
一個金發人偶從中摔落,看上去是個熟睡的女孩子,和照片裡的愛麗絲十分神似。
在匕首塗過勇獵軍團的賜福油,正準備破壞這理智魔法的邪惡核心。
威廉卻滿面流淚地跪在地上,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嘿!老兄,別這樣,行行好,放過我們一家人行嗎!”
“我們可以簽個停戰協議,我可以給你糧食和黃金,但是你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
江躍門:“我會拆穿你的鬼把戲,摧毀這幻覺的源頭。”
“只要消滅你這病灶,我的病情就會好轉,我就能變回正常……”
下一秒,他的耳畔傳來劇烈的耳鳴,他驚恐地發現,四周正在衰退,變成了真正的遊樂園。
他不斷抵抗的低語和精神,終於在這一刻來到了極限,再也不能維持剛才的景象。
“救命!”
“報警,遊樂園疑似有精神病人發瘋劫持小孩,趕快派人過來!”
“狙擊手在哪裡,狙擊手準備就位,必要時刻準備擊斃歹徒!”
他看見自己站在旋轉木馬的旁邊,腳下踩著一個抱著娃娃熊,哭泣著尖叫的小女孩。
人們都拿著手機和電筒對他拍攝,一些人試著朝他靠近,但很快被另一個男人擋回人海。
江躍門看見,他的父親江雲霄也站在那邊,一臉震驚地跪在地上:
“躍門!躍門快醒醒!”
“躍門你在幹什麽,爸爸求你了,你千萬不要乾傻事啊!”
“爸爸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失去的了,要是連你也被判刑,爸就活不成了啊!”
“我……”
江躍門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感覺腳下的小姑娘還在呼吸,他甚至可以溫度那糖果的香氣。
但是他分明看見,江雲霄的胸前掛著一張懷舊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是威廉、瑪麗和愛麗絲,根本不是曾經那些幸福美好的四口之家。
“別殺我兒子,他不是故意的,讓我來好不好,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勸住他的!”
“躍門, 乖,聽話,把刀放下,我們向他們賠禮道歉行嗎?不要再錯下去了!”
“躍門,爸爸做錯了事你可以說,你不應該報復社會啊!殺人是無法挽回的!”
江躍門咬緊牙關。
他看見眼前的世界扭曲重影,威廉的影子和江雲霄重疊在一起。
他看見人群變為人偶,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但是卻被腳下的玩偶死死地牽製。
“不,這不是真的……”
“我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可是,我必須變得正常,我必須抓住機會消滅疾病的根源,我到底應該怎麽辦!”
“我應該拿現實世界的犯罪去賭一次治愈嗎,萬一它是真的,我豈不是……”
“但是這實在太巧了,我怎麽能夠相信威廉在眼皮子底下對我動的手腳!”
江躍門感覺腦海中的畫面在不斷撕裂,天旋地轉中,他始終無法將痛下殺手。
而江雲霄,那個魁梧強壯,曾一度照顧他,給他生活和依靠的父親。
現在卻像個沒有腿的殘疾人,他低聲下氣地像個陀螺,跪在地上拚命地哀求。
江躍門的精神在進一步的撕裂,瘋狂爬上了摩天輪,化為赤白相間的煙火在夜空燃燒。
明亮的月亮,光芒大盛,如信號彈一般將天空點燃亮如白晝。
黑霧湧動的陰影並未褪去,而是依附在每個人的影子裡。
江躍門看見,他的身體正在崩潰。
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似乎被某種儀式喚醒,同時灌注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