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
點點星。
拂鬢風。
竹。
竹林。
紫竹林。
此時,此地:
一人,一劍,一碑。
人,並不年輕,亦不俊朗。唯一特殊或者說可以讓人過目不忘的,就是那一雙眼睛。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就是給人一種異常明亮還有純淨的感覺。明亮,如明月。但是請不要忘記:月,之所以明亮,是因為有黑夜的存在;純淨,如乳狗。但是請不要忘記:這世上哪裡會有真正純淨的事物?
劍,普普通通,隨處可見一把破劍而已。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跟它的主人一樣斜靠在那塊碑上,而且似乎它比它的主人更加的悲傷。
碑,“吾愛”。
一壇酒:敦,敦敦,燉燉燉,盾。
一壇酒:敦,敦敦,盾燉盾,燉。
一壇酒:敦,盾燉,燉盾燉,敦。
。。。。。。
這不是喝酒,這哪裡是喝酒,這就是倒酒。
胡須、衣衫、褲子、鞋子,已然酒癮大發。
劍刃是否愛飲血尚且不知,劍柄愛酒倒是一目了然。但,也許流過劍柄下的不是酒,是淚。
充滿淚的酒還是酒嗎?
他卻知道:有一種酒越喝越清醒。有一種酒越喝越憂愁。有一種酒越喝越難以忘記。
天,早已大亮。
他該走了,去他該去的地方,找他該找的人,做該他做的事。
人總是想逃避,卻總是無法逃避。往往愈逃愈近,愈逃愈錯,愈逃愈逃不掉。
命運,一直是他在考慮的問題。他想掙脫,他想改變,他想,他想!
劍,搭在肩頭,挑著用麻繩捆著的四壇酒。
步履蹣跚,七搖八晃,時不時的把左手的酒倒入口中灑在衣衫上。
他知道,路就在腳下。
他要向前,一直向前,也只能向前。
一輛馱滿水稻牛車。
不在蹣跚,不在踟躕。
只見他一個起跳,雙腿在空中擺動,如迎風踏浪一般的跳上了牛車。
喔,喔喔,~啪啪,咕嚕咕嚕,咕嚕。。。
一錠銀子飛過趕車老漢的頭頂,掉在老漢盤著的小腿與大腿之間的位置上。
不夠!
不夠?
不夠!
一張純樸的臉轉了過來:一人喝的是悶酒。難道你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在這一刻酒鬼與酒鬼,就是兩個酒鬼,他們之間是平等的。
老漢述說著他的苦惱,述說著他的憂愁,但更多的是他的歡喜,甚至是幸福。
他沉默著。
他沉默著。
他依然沉默著。
酒依然猛烈的倒入口中。但,他那雙明亮而又純淨的眼睛裡已然散發出笑意。
坎坎坷坷的鄉間路,本本分分的鄉下人,也許只有我才是這鄉間的一股濁流。
但,那又如何,此刻我聆聽著這世間最動人的聲音。
想到此處,只見他腰身一挺,陡然之間飛向空中,旋轉幾圈。剩余的幾壇酒穩穩落在車中。
酒—拿走!!!會誤會我偷酒喝的啊!!!
笑意已然從眼中爬到了眉梢。
我,不再是我。
我,依然是我。
我,還是我。
江湖路。
江湖人。
江湖情。
家!
我可以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