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準備出了兩把手術刀,由於他沒有火源,酒精燈無法使用。他決定先找一個身體上神經最少的地方,疼痛感既不是那麽強,還容易止血的地方。腳後跟。這個部位支撐著人體的壓力。沒有血管,像是一大塊繭子。維克多打算從這兒下刀。
他打開一瓶酒精,用瓶蓋接了一小口的酒精,他不知道這種日子還有多久,他必須要學會節省資源。隻用刀尖部分沾了沾酒精,然後將一瓶蓋酒精當做麻醉劑一口吞下。他必須抓緊時間進行,要趁酒精麻醉大腦之前,完成這一切。他下刀了。
畫面一轉,他已經完成了這項“手術”。左腳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紗布。靠著他精湛的技藝,手術很成功,他的傷口沒有感染。只是他沒想到這麽難吃。看來下次要換個部位了。
旁邊放著一團染血的紗布,維克多沒有扔,這是他的“水源”。渴了的他就擠出紗布中的血。他的頭腦中一直想著主的話,想著聖經裡帶給他的信仰。在他看來,聖經是人類的說明書。為他指引道路。
“人若喝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裡頭成為泉源,直湧到永生。”約翰福音第四章第十四節。
他違背人的原罪:“不可食人肉。”哪怕是自己的。
第十天,他的左腿上已經纏滿了厚厚的繃帶。接下來就該右腿了,他必須保證自己的雙手完好無損,這樣才不影響他精湛的技術。
疼痛,他已經無視了,他已經如同一隻食肉的行屍走肉。每到深夜裡他都會大聲哭喊,發泄。因為他仍漂流在原地。他覺得自己的行為觸怒了眾神,而作為對自己的懲罰,不是烈日暴曬,狂風暴雨。而是讓自己活著。讓他自己懲罰自己。
他試圖一刀插入心臟,終結自己。可最終沒有下得了手。真是極大的諷刺,他能這麽殘忍的對待自己,可卻沒有勇氣殺了自己。他清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
一個人,從出生本能的吮吸動作開始,慢慢學會了各種各樣的能力,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適應環境。
分解自己,吞食自己。生存的終極法則,是對,還是錯?
周末再一睜開眼,船緩緩的漂流在海上,大海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怨怒,就如同平靜的湖泊,天空仍是暗的,海水仍是黑的。船上的燈籠已經熄滅了,沙漏已經破碎了,玻璃碎片和沙子灑落在了船裡。一切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是穿越回一開始了?不對啊,看著自己手腕上咬破的傷口,血漿已經凝固了。傷口沒有消失,那就不是穿越回去了。他想起《維克多》裡的情節,跟自己現在很像。他搖了搖頭,不行,自己可不是變態。最重要的是他當前的狀態是不會感受到饑餓的。他隻想回到人間。回到自己的家裡,然後,回到燕子的身邊。
燈籠已經熄了,他沒有了方向。自己該往哪裡走,沙漏也碎了,以利亞留給他的東西都被自己敗光了,還剩下這艘船。
一人一船一大海一世界。
七天的時間,已經過了不知多久了,周末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他有目標,有動力,有信念。
但沒有方向。
而時間,未知。
周末拿起船槳,卻不知該往哪兒走,生怕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環顧四周,看不到任何可以參照的東西。他心情很複雜。他覺得有些對不起以利亞,浪費了他的好意。而自己從出發時的意氣風發,到現在的狼狽不堪。
他撿起船上的玻璃碎片,用力的扔了出去,在海上打了幾個水漂後沉了下去。他又撿起一塊,又扔出去,直到扔完為止。抓起剩下的沙子,攘進大海,在海面上灑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水坑。他乾脆破罐子破摔了。 他走到船身的一側,深呼吸了一口,鼓起勇氣把頭探了下去。他看不見那些眼睛了,黑漆漆的水裡已經沒有了敵意。他彎著腰,把手伸進了水裡。手指在剛剛接觸到水面時,他還有些不適應。
“這是水嗎?還是,他們的眼淚。”周末自言自語著。
並沒有水那麽柔軟順滑,反而很有質感,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他把整個手掌全都浸入。這時海水似乎變成透明的,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浸泡在水中的手。
“海水居然是透明的。”廢話,水本來就是透明的。
他將手抽了出來,更奇妙的是,他的手沒有一點濕潤的感覺。是乾的。
大海上,一艘小船在隨著洋流的方向緩緩移動。周末探著頭,趴在船身上,盯著這片大海。
他發現海裡出現了一個白點,像是從海底透上來的。周末緊緊的盯著那個白點,他不敢下水,他不會游泳的。何況他這不知道這片大海有多深,這是不是又是亡靈們的把戲。
他將頭深深的探了下去,一隻手死死的抓在船沿上。他觀察著這個光點。它不僅僅是一個圓點,還向四周散發著光影。就像星星那樣閃爍著。
“星星?”周末猛的一抬頭。
黑暗的天空中懸掛著一顆微小而閃爍的星星!
這時周末才想起臨行前,以利亞對他說的話:“北極星永遠會為你指明方向!”他原本以為,那是以利亞為了耍帥而說的台詞。沒想到那是對周末的指引。
“這就是他所說的北極星嗎?”盯著天上閃爍的星星,周末有了方向。他拿起船槳,向著北極星的方向開始前進。
他邊劃著船,邊盯著它,生怕一不留神它就消失不見。他看一眼天空,看一眼船頭,就這樣做著機械運動。
他在想,天上的不是北鬥星,而是地球。而他自己就在北鬥星球上。地球上的人現在正看著他這裡吧,自己成了外星人了。他要回到地球,沒有火箭,沒有飛船,只有一艘木船。和一顆心。
這時,大海開始震動。
“不是吧,又來?”周末心想。
他轉過頭一看。身後的大海掀起了一股超級大浪。甚至跟天空一樣高。就好像是,大海開始折疊了。他處在對折的另一面,像一台將要合上的筆記本電腦一樣,他就在鍵盤的位置上。眼睜睜看著屏幕從頭上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