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醒來,已是第二天晌午,看著自己枕邊似乎有張信箋,上面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才知曉玉兒姐姐秦姬早已出發去處理巫教的事情,而自己,看玉兒姐姐留言的意思,秦姬是要自己在此地等待她們回來。無奈的洗了把臉,剛下樓,熱情的掌櫃便招呼著他一起吃午飯,此時正是早春,日上人乏,吃完午飯的亦之和掌櫃,都在櫃台前打著盹,亦之歎了口氣,心中卻開始擔憂起秦姬和玉兒姐姐的安危,師傅重傷黑蛟的事件他並沒有參與,他對氤玉口中的大妖沒有絲毫概念,大妖,想必也是很厲害的妖怪了,他想了想玉兒姐姐那柔柔弱弱的身材和秦姬那似乎養尊處優的稟性,心中的憂慮又不免深了幾分。
“咯吱”,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開門聲,一個風塵仆仆的老人走進了客棧。
老人蓄著兩簇蒼白剛硬的胡須,一雙金褐色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窩裡,長著一頭蓬亂而花白的頭髮,亦之望著這個男人,驚異於老人那雙金色的眼眸,在師傅給他描述的世界裡,除了外邦人,鮮有這樣的眼眸。
“喲,官爺,吃點啥?”掌櫃的滿臉熱情迎了上去,這時,亦之收回了自己的思緒,方才看到老人身上那件似乎略顯破舊的軍服。
“什麽官爺,我只不過是個老乞丐,東討一口吃食,西討一口吃食”,老人擺擺手,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沒有點菜的舉動,掌櫃的只能識趣的去後廚準備店裡的招牌菜。亦之抱拳向老人行了個禮,老人沒有反應,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巧翠綠的小瓶,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上了一杯,隨後又倒滿了第二杯,老人抬起頭,望向亦之,笑了笑,示意他過去喝一杯。亦之拱手再行了個禮,便走過去,端起桌上的酒杯,酒液翠綠,撒發著一股他說不出來的奇異香味,少年不疑有他,便仰頭喝了起來。
酒液入喉,隻一瞬,亦之便感覺天旋地轉,思緒縹緲,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耳畔突然想起了蒼涼的歌聲。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聲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而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歌畢,亦之慢慢清醒,身前那老人卻早已消失,只剩桌上那個翠綠的小瓶。
“雞湯來咯”掌櫃的一臉自豪的端著吃食走了出來,發現外面就亦之一人,頓時感覺不對勁,做完吃食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這個老者如果離開,絕對不會如此悄無聲息,更何況還有亦之這個大活人,但是掌櫃的畢竟是個做生意的,轉瞬想到自己費心思做的吃食白忙活了,少賺了幾兩銀子,便開始哭天搶地。
“盼了幾日,就來了你們這兩波正經客人,想著開張了,沒想到這位爺吃都不吃就跑了”,掌櫃的在老者先前坐的地方哭天搶地,滿臉沒賺到錢的悲戚。
亦之見此,無奈扶額,忙解釋道:“掌櫃的,關於這個老者怎麽消失的我也說不清楚,他給我喝了他的酒,我便人事不省了”。
“什麽?”掌櫃的瞬間一臉嚴肅。
“難道是蒙汗藥?該不會這是山上山賊假扮官兵下山踩點吧,唉呀媽呀,我這小本買賣,一天累死累活賺個幾文錢銀子,這不是純純要我的命?!”聽完亦之的解釋,
掌櫃的更是悲戚,仿佛天塌了一般,渾身癱軟坐在了地上,他赫然已經看到無數彪形大漢衝進自己小小的客棧,拿的拿,搶的搶,摔的摔,臨走還不忘給自己身上來上兩刀。亦之看著坐在地上哭鬧的掌櫃無可奈何,腦海中,那首蒼涼的歌仿佛還在回蕩。 “怎滴啦,掌櫃的,我們家小亦之把你們店吃垮了嗎?這麽傷心?”此時悅耳的聲音傳來,一股香風飄過,氤玉便俏生生的走到亦之面前,倒了兩杯茶,遞給身後的人一杯,自己端起另一杯,開始囫圇喝了起來。
“玉兒,又胡鬧!”隨後走進來的秦姬伸手扶起了地上的掌櫃,佯嗔般給了氤玉一個白眼。掌櫃的站起身來,抹乾淚水,但滿臉的悲戚卻依舊,支支吾吾也說不明白。秦姬一臉迷惑,忙叫亦之描述一番。亦之詳細的將今天一天的事情說了個遍,同時也不忘把掌櫃的豐富的想象講給氤玉和秦姬聽。 秦姬和氤玉,起初還聽得一臉嚴肅,當聽到亦之說起掌櫃的那豐富的內心戲時,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掌櫃的,你也太好笑了吧,你忘了嗎,現在盤踞山林的,可是那個什麽勞什子邪教,哪裡來的什麽山賊,就是有,也是被黑吃黑吞掉了,嘿嘿”,氤玉一隻腳踩著板凳,用老氣橫秋的語調說道。秦姬給了氤玉一個爆栗,打散了氤玉一身豪邁的江湖氣,氤玉嘟起了嘴,滿臉的委屈,自己只不過是學學說書先生講述的江湖上人的說話習慣,就被教訓了一頓,越想越委屈的氤玉只能找了個小角落,默默的喝茶去了。
秦姬拿起之前那個老者留下的翠綠酒瓶,若有所思,氤玉這時也湊了上來。
“這種瓶子以前好像見過幾次呢,主人”,氤玉盯著這個瓶子,上面似乎散發著一些似曾相識的味道。
秦姬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就是吞息瓶了”。
“什麽是吞息瓶啊?”亦之在一旁好奇的問道,掌櫃的也從最初的悲戚之中緩了過來,說到底是個生意人,這種新奇又從未耳聞過得東西,到底是蓋過了他的胡思亂想。
“吞息瓶,顧名思義,就是可以吞噬氣息的瓶子,氣息包括風雨雷電,聲音空氣光焰等一切非活物的東西”秦姬解釋道。
“但是為何那個老者從這小瓶中倒出的是酒啊”掌櫃的在一旁插嘴問道。
“能用吞息瓶煉化東西的,那肯定不是大妖就是天上的神仙咯”,氤玉見沒人搭理自己,連忙插話道。
神仙麽?一時間眾人倒是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