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這等著我呢。
這個故事朱祁鎮怎麽會不知。
唐太宗時期,戰神李靖滅亡東突厥以後,俘獲首領頡利可汗,待會長安獻俘。
唐太宗一次在未央宮舉行國宴,在這場國宴上,李世民命令頡利可汗當眾跳舞。
不僅如此,唐太宗還命令南蠻酋長馮智戴當眾寫詩:“皇上命突厥頡利可汗起舞,又命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不得不說,李世民這招簡直就是殺人誅心,想當年在大漠之中揮斥方遒、所向披靡的頡利可汗,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大夥兒獻舞。
想想這場景,朱祁鎮就覺得簡直就是社死到不能再社死了。
朱祁鎮看了眼也先,也先臉上掛著虛偽至極的微笑。
果然,就是你也先老狗的主意。
“皇帝,這是犬子阿失帖木兒,心向漢學,有心向皇帝討教,還請皇帝賜教。”
也先笑著介紹自己的兒子。
朱祁鎮說著“哪裡哪裡”,笑著說完這個典故。
阿失帖木兒早早就在這等著了,“不愧是天可汗,多謝皇帝陛下賜教。”
最後,這個大老粗居然還拽了一句文詞:“皇帝陛下何不效仿古人,也留下一樁美談?”
滿堂哄然大笑起來。
井源大怒,“放肆……”
井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祁鎮攔住。
“這,不好吧。”
朱祁鎮有些扭扭捏捏。
也先樂得直捋胡子,眾人也都是看戲的心態。
井源震驚了,難道陛下真的要……
陛下,您是大明天子,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取樂與這些蠻夷啊。
天子的顏面何存,大明的國體何在啊。
瞬間,井源熱淚磅礴,恨不得血灑當場。
朱祁鎮嘴角微微翹起,“既然脫脫不花不在,不過不打緊,高興嘛,那就請太師起舞助興,盡顯我漢蒙一家。”
笑聲戛然而止,死寂一般,古怪的氣氛蔓延開來。
也先捋著胡子的手僵住了。
也先愣住了,井源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聽到朱祁鎮的話卻都以為聽錯了。
讓也先起舞……
所有人看向朱祁鎮,朱祁鎮笑容可掬。
也先斂起笑容,冷冷問道:“皇帝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朱祁鎮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難道太師不是這個意思?
朕雖不及唐太宗,太師也不是頡利可汗,不過不礙事,今日沒有禮官,在座的也都是豪爽之人,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太師也不必計較。
你看,朕不是也與太師同座。”
短短一句話,又是狠狠一刀插在了也先心頭,最後一句更是戳在了也先痛點。
果然,漢人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
什麽狗屁豪爽之人,你朱祁鎮不就是罵我瓦剌都是一群蠻夷。
什麽朕與太師同座,你個小皇帝不就是想提自己不是蒙古大汗?
我不是蒙古大汗又如何?
我也先一統蒙古,還抓了你大明皇帝,難道還比不上一個七十年被趕回大漠的狗屁大元。
什麽黃金家族?是又怎麽樣,現在已經不是幾十年前的大元。
朱祁鎮突然起身,走進阿失帖木兒,直勾勾盯著。
阿失帖木兒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慌亂。
“剛剛太師說你好漢學,
向朕求教。 好,那朕就先教你一個道理。”
朱祁鎮抬手一個耳光。
“這第一個道理,就是君臣有別。”
阿失帖木兒被打懵了。
“你要明白”,朱祁鎮毫不畏懼,一字一句說到:“朕,是皇帝,哪怕被俘,也是皇帝,折辱朕,你也配?”
緊接著,朱祁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毫不客氣甩下了第二巴掌。
又是一聲乾脆利落的巴掌想起。
兩巴掌讓阿失帖木兒眼冒金星,鼻子冒血。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這位也先之子更加羞憤,眼裡噴火,恨不得將朱祁鎮撕碎。
面對著這樣一副凶神惡煞的臉,朱祁鎮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好好的宴會,哭喪著臉做甚?你得笑。
你說是吧,太師?”
阿失帖木兒瞪大眼睛,眼睛通紅。
恥辱,恥辱……
他阿失帖木兒活這麽久,還從未被人如此侮辱過。
“來人,將他拿下。”
這一刻,阿失帖木兒失去理智,扯著嗓子怒道。
這話,是對周圍的宿衛所說。
宿衛們沒有動身,周圍人個個噤若寒蟬。
也先在這,還輪不到他來發號施令。
阿失帖木兒顏面盡失,一聲怒吼之後,面上殺氣騰騰,左手抓住朱祁鎮的肩,右手五指驟然握緊腰刀,就要拔刀殺人。
但就在這一刻,一直沒有起身的也先,不知何時起身站到朱祁鎮身邊,對著暴走邊緣的阿失帖木兒沉聲道:“夠了。”
朱祁鎮面上一副恬然之色,淡淡說到:“想殺朕?
朕要是怕死,朕就不會在這。
朕是皇帝,我大明還未亡國,朕也不是亡國之君。
我大明帶甲百萬,艦船千萬,虎賁之士投鞭斷流,你們難道不知?
太師應該明白,活著的皇帝才有用,殺了朕,
大明與瓦剌就是不死不休,永無和好可能。
太師,真的要如此?”
從頭到尾,朱祁鎮並未理會這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阿失帖木兒雙臂發抖,眼看那柄刀就要出鞘。
也先面無表情奪過刀,扯開朱祁鎮,反手就是狠狠一掌,扇的阿失帖木兒連退幾步,被打了個懵登轉向。
這幾下明顯要比朱祁鎮下手重多了,似拳似掌,拉弓如滿月,箭去似流星。
沒一會兒,阿失帖木兒腮幫子腫得老高,整張臉如同豬頭一般。
“給皇帝請罪。”
也先緩緩說到。
此時的阿失帖木兒還不知發生什麽,但他對也先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努力深吸一口氣,想要明白發生了什麽。
阿失帖木兒面上帶著憤恨,心裡卻更有驚恐。
說完以後,一股羞辱湧上心頭。
然而……腫得老高的腮幫子,嘴裡含糊不清說到:“大皇帝寬宏大量……”
後、後面的話完全就聽不清了。
“剛剛皇帝說了,要笑。”
也先繼續說到。
阿失帖木兒不敢違背,似乎是先進行了小小的醞釀,緊接著,腫的老高的腮幫子,努力的向上一揚。
嘴角,微微的勾起。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