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足足下了兩天,雨點又密又大,仿佛無數顆小石子傾瀉而下。
我怕臨時雨傘承受不住,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連睡覺都不安穩,時不時睜開眼睛,探查是否有破洞而導致漏水。
幸好雨聲的白噪音有助於睡眠,每次醒了以後馬上就能重新入睡。
睡夢中我被白一丁叫醒。
“賊耗子醒醒,”他小聲嘀咕,生怕吵醒熟睡中的邱舒怡,“三點了,該你了。”
我揉了揉脹痛的眼睛,坐起身,從邱舒怡的脖子下抽出麻木的胳膊,她被輕微的舉動吵醒,翻了個身繼續睡。
白一丁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咕咚一聲躺了下去。
原本安排凌晨三點是她放哨,可是邱舒怡自從喝了雨水後一直鬧肚子,中間排泄了很多次,甚至到了脫水的地步,虛弱的站不起來。
所以打算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其實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執勤,是她自己強烈要求的。
雨下個不停,我擔心會碰到極端天氣,所以睡覺時候留下一個看著情況,真碰到海浪的話放哨也沒什麽用,但起碼能有個心裡準備,不至於稀裡糊塗的睡夢中被淹死。
我仰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大海的上空和我以前經歷過的陰天並不太一樣,可能是氣候或者是濕度差異吧。
下雨的時候天空總是陰沉的嚇人,雲層特別低,好像隨時能掉下來。
希望不會遇到海風,我暗自祈禱。
“你說咱們還要這麽漂泊多久?”
我低頭瞟了一眼白一丁,原來他沒有睡著,在黑夜中,他的雙眼像狗眼一樣閃亮。
“我也說不好,”我將視線重新看回大海,“全看造化了,幸運的話會被搜救隊找到,不過這個幾率並不大,咱們應該離飛機的殘骸有一段距離了,搜救的隊伍不會派出那麽多的。”
他歎出一口粗礫的氣,那是從嗓子深處發出來的,費力地翻了個身面向我。
“那咱們還等啥,三個人手拉手直接跳下去得了,誰也別放手。”他壓低聲音,沉寂的話音裡帶著一絲黑色幽默。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補充了一句,“或者是我把你的腿割傷放血,把鯊魚引來,這樣死的痛快些。”
我笑了笑,沒有回應他,沒想到這種樂觀主義的人還能浮現這麽悲觀的想法。
同時我試問了自己,難道我真的覺得有希望脫離這片大海嗎?我們坐的飛機是在太平洋中心墜機的,能漂泊到哪去,可能死亡只是時間問題吧?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飛機墜機的原因到底是什麽,我上廁所前一切好好的,進去廁所的一刹那等於啟動了災難開關。
我找出一袋堅果,將一顆腰果放進嘴裡,喝雨水導致肚子不舒服,一直咕嚕響動,可是卻又便秘,所有東西都在腹部那裡積攢著,呼吸都有些費勁。
白一丁睡著了,呼吸很均勻,發出微微的鼾聲。
昨天晚上我們三個都洗了澡,因為有白一丁在,邱舒怡洗澡不太方便,所以我雙手舉著六號行李箱的床單幫她遮擋,她才能給自己搓洗身體。
當然,白一丁也很識趣的背對我們玩著switch,他似乎對那個遊戲上癮了,有事沒事就想玩玩,同時擔心電量問題,玩十幾分鍾再關機,周而複始。
海風輕柔刮蹭著面龐,除了大雨以外聽不到任何動靜,困意來襲,但也不能就此睡著,
無奈之下我從箱子裡拿出kindle繼續看著那本《平妖傳》
現在kindle的電量還剩91%,
它的電量耐用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那我自己的kindle為什麽那麽費電呢?可能電池燒了吧,如果能回到陸地,一定要重新買個新的。 這本書已經看到了第十三回:聖姑姑教王則謀反。
這本書還挺有意思,只是裡面有很多情節不太符合邏輯,有失偏頗。
比如胡員外竟然能隨隨便便砍死自己的女兒,只因為女兒會異術而怕導致自己被牽連,就算作者想借機諷刺當時也沒必要這麽果斷吧。
書中的字猶如一顆糖豆,一粒一粒的進入我的眼睛,我看的特別專注,因為除了看書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遠處傳來不一樣的聲音,我沒有理會,在茫茫大海上能有什麽異常?最多是某條魚發出來的,這麽想著,繼續看書。
又過了一會兒,這個聲音越來越大,不得不豎起耳朵仔細聽。
像是有人在不遠處呐喊。
我頓時來了精神,把kindle扔在一旁,站起身眺望著聲音來源的方向。
真的是有人在呼喚,聽上去是個成年男人,可是他在哪兒呢?我伸著脖子探了出去,雨水淋濕了我的腦袋。
難道是搜救隊找到我們了嗎?我又急又怕,急得是怕他們看不到這艘橡皮艇,怕的是我出現了幻聽空歡喜一場。
聲音越來越近,而那個地方似乎也有了輪廓,果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不遠處的雨幕中,他朝著這邊用力揮著手臂。
“這邊!這邊!我們在這邊!”
我激動地跳了起來,賣力揮動著胳膊,卸盡全身氣力喊了出來, 終於有救了!
我一邊喊,一邊踢醒熟睡的白一丁。
“是救援來了嗎?”邱舒怡站在我的身邊,做著相同的動作,“我們在這兒!”
我們兩個歡呼了許久,直到嗓子乾啞才停下。
“有點不太對勁兒……”邱舒怡咳嗽道,聲音顫抖,“那個人怎麽只在原地揮手?”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咯噔一聲,這才發現雨幕中的人真的沒有移動,還在原來的地方停留,而且揮手的動作也是機械式的。
海風吹過,我的後背生出一股涼意,這麽悶熱的氣溫我卻如同進了冰窟窿一般,越看越覺得奇怪。
“你看,”邱舒怡呼吸變得急促,說話的腔調都變了,“如果真的是活人早就過來了,怎麽可能不知疲倦的擺手呢?咱們是不是見鬼了……”
我咽了口唾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在這種環境下看到解釋不清的東西很難做到理智。
而且人類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搞清楚海底到底有什麽,說不定真的是當年淹死在這裡的孤魂在對我們招手。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聚攏雙掌在嘴邊擴音,“聽到的話回答我。”
那個人依舊沒有回應,依舊保持剛才的動作。
“敵不動,我不動。”白一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我在旁邊看了半天,的確有古怪,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平白無故怎還能蹦出來個人呢,不是淹死鬼還能是啥?”
換做平時,我肯定會想辦法懟他幾句,現如今我的小腿嚇得麻木,沒有心情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