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據說地宮酒吧發生大面積塌方,西海第一醫館和第二醫館都取消了休假,回家的沒值班的醫護都被叫來了醫院。受傷的人很多,很多傷情很重,有的傷者腦袋可能收到撞擊,雖然頭顱CT平掃未見明顯異常,但傷者記不清楚受傷的情況。
“這種是典型的逆行性遺忘,如果CT上面沒有看到出血,可以考慮診斷腦震蕩。但是24小時和72小時的時候需要複查頭顱CT,排除遲發性的腦出血。”西海第二醫館急診房的許爭先醫生對著在旁邊陪他閱片的紀仁瑞說道。紀仁瑞連連點頭。今天傷者實在太多了,醫務房和考功房臨時通知,今年的新員工也要過來幫忙。
侯大林那小子可能去哪裡胡吃海喝去了沒回企鵝,紀仁瑞就自己到了醫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許爭先是醫院急診房的坐堂醫生,業務能力還過得去,就是平常沒上班的時候特喜歡喝酒猜拳,號稱醫館拳王。以往碰到新來的小年輕他都會主要約酒,但是今天實在太多患者了,西海第一和第二醫館都爆滿了。“天煞的開發商。”許爭先對著護士說道:“骨傷房的會診來了沒有,這麽多骨折還有開放傷的。”
護士也忙的腳不點地的,沒空回應他,病人躺滿了搶救房,還有搶救房的走廊,甚至有的還攤在門口。十幾個腹部或者胸口開放傷的已經被直接送手術室了,輸血房的血都是配完了直接發,要多少給多少。普外房的醫生來了十幾個,佔領了好幾間手術房直接開乾。骨傷房、腦外房、五官房也分別佔領了幾間手術房。
“催什麽催啊。”來會診的竟然是言永年。其他幾個骨傷房的醫生可能都在手術,還有幾個骨傷房的醫生從家裡趕來。言永年是西海第二醫館自己培養的秀才,他之前在西海第一醫館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來西海第二醫館讀的骨傷房的秀才。畢業後兩年了,今年來西海第二醫館應聘,實際上面試前幾天他就已經過來上班了。“沒有骨折沒有肌腱神經損傷你叫什麽會診,不要一有傷口就亂叫會診。我上面一堆事情要做。”
“有種我叫會診你不下來看。四肢開放傷那麽大的傷口怎麽不能叫會診。”許爭先無欲無求,資格又老,直接懟了回去。旁邊急診科去年新來正在規培的金胖子拉了拉看得津津有味得紀仁瑞,說:“別看了,等下被言公子記恨上了。”
金胖子其實不胖,他本名金重,許爭先經常說金重長得和自己學堂一個姓金的胖子很像,於是金胖子這個外號就傳開了。侯大林不在身邊紀仁瑞有些不知所措,自從知道侯大林在1024社區也有號以後他對侯大林就沒有那麽多戒心了。“來幫忙清創把。”很多舉人畢業了文章一大堆,當然也有很多舉人文章也有,乾活也會。但是紀仁瑞覺得自己應該是那種既沒有文章又沒不會乾活的躺平流舉人。金胖子一叫,他就跟著去了。
清創室和換藥室都被佔滿了。金胖子推著換藥車到一個手腕包著紗布的傷者前面,說道:“我打開傷口看看,清洗一下,評估一下,有點痛,忍忍。”紀仁瑞和金胖子都帶上手套,紀仁瑞想幫著把綁著紗布的繃帶繞開,金胖子拿出剪刀,直接從繃帶中間剪開。“剪的時候把繃帶提起來,別剪到肉。”金胖子邊剪邊說,拿開紗布以後,一道細細的血柱瞬間從傷口噴了出來,噴的比金胖子還高,都快到天花板上了。金胖子瞬間滿臉都是血。
“老許,快來。”金胖子趕緊回頭叫許爭先,
紀仁瑞已經先他一步把紗布按在傷口,同時用手指通過紗布感受著搏動的地方,用力按住。橈動脈斷了,看傷口橈神經可能也斷了。手腕屈起來的時候最明顯的那條筋也斷了。這條叫掌長肌,正中神經就在這跟筋下面。紀仁瑞整個人已經變得面無表情,語調也非常平穩,不帶感情色彩:“手指能動麽,會麻麽?”傷者痛得厲害,但是盡力活動了一下手指,能動,但是感覺虎口區有蟲子在爬。橈神經在前臂分成深支和淺支。這樣看來,應該是淺支斷了。 紀仁瑞朝著許爭先說道:“橈動脈斷了,橈神經淺支斷了。”許爭先拿著紗布和彈力繃帶過了,厚厚的包了一圈。金胖子抬起頭看了眼紀仁瑞,發現他的眼鏡片背後,好像有光。
“這個要手術的把。”金胖子說道,轉頭問傷者“家屬來了沒?”傷者指了指一個剛剛走進來的老太太。
“你們可千萬要把我么兒的手看好啊,他還沒結婚啊。要是手有什麽問題,以後肯定不好生活,你們要負責。”人還沒到,老太太的哭聲到了。
許爭先皺了皺眉頭。這種家屬很讓人害怕,特別是神經損傷的修補手術,效果又不好,反覆溝通以後家屬經常就是一句話,你們一定要弄好,有事肯定是手術沒做好。
既然許爭先接手了,紀仁瑞自然而然先去洗臉了,他也被噴了一臉血。洗完的時候好像聽到老太太低聲嘟囔了一句:“有沒有醫德啊,還去洗臉。”紀仁瑞沒有理會,他看到大廳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那天在門診樓帶著他坐了電梯的後生。好像在挨個找傷者加企鵝,不知道要幹嘛。
言永年正在給一個肩關節脫位的壯實漢子。他一手扶著漢子的手,一腳抵著漢子的腋窩,搞半天沒進去。
其實就差一點點了,那個漢子比較壯,得拉久一點。言永年已經滿頭是汗了。漢子也是表情痛苦,身上的汗不比言永年少。
“不然就去手術房,麻醉一下再拉,你太壯了。”言永年對漢子說道。
“我試試把。換個方法”紀仁瑞還是那副面無表情酷酷的樣子。言永年不屑地說:“我都拉不進去,就你?”漢子抱著手,痛苦的說著:“不然就試試把大夫,別再那樣拉了,我實在受不了。”
“簽字了沒,風險說了麽。”
“簽了,剛才許醫生就找我簽了。”這個漢子實在難以複位,許爭先拉了一次不行,叫了骨傷房會診,也沒有拉進去。
就差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坐在床上,膝蓋骨彎起來,兩手交叉,放膝蓋骨前面那個突起的骨頭上,慢慢躺下來。”紀仁瑞扶著漢子的後背指揮到。躺到30°左右的時候,哢噠一聲。
“我手能動拉。”
“你把手掌放肩膀,手肘貼胸口看看。嗯,行,去拍個片把。”紀仁瑞讓漢子找金胖子開拍片去了,漢子對他千恩萬謝,他心裡也是充滿了成就感,感覺這就是他當醫生的意義。他沒有注意到旁邊言永年怨毒的眼神。
回去的路上,紀仁瑞破天荒開了侯大林的玩笑。他強烈建議侯大林剃光頭,然後頭上紋一圈黑色,這樣就解決了侯大林的的地中海問題。侯大林竟然有點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