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斯男爵單獨來到了夏爾和馬文所在的房間。
“夏爾大師,馬文閣下,我是來向你們致謝,以及對我之前的無禮道歉的。”
“請坐,我們正要去找你。”
房間鋪著暗紅色羊絨地毯,三人各自坐在一張單人椅上,夏爾的背後是窗戶,外面隻隱隱能看到莊園裡幾點燈光。
“您的小兒子還好嗎?”夏爾問。
“他沒事,已經回房休息了,其它鬥士也都得到了及時的醫治,正在休息。”
“您知道接下來我將要做什麽嗎?”
“知道,您要為我檢查詛咒,我一定會好好配合您。”
馬文提醒了夏爾一下:“我覺得應該把他小兒子叫來,他也是妖靈主要攻擊的對象。”
夏爾點頭,但霍爾斯男爵卻說:“我看不必了,他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夏爾看了看馬文,又點了點頭,他打算先看看從霍爾斯男爵身上能發現什麽。
“男爵閣下,正如我之前說的,薇歌女士和我都懷疑你是中了什麽惡毒的詛咒。因此,我將運用巫術手段來檢查你身上有沒有詛咒。”
霍爾斯男爵點了點頭。
“在此之前,我還是要按照慣例詢問你,你是否知道或懷疑有人對你下了什麽詛咒?”
“沒有。”
霍爾斯男爵搖了搖頭,他深深凹陷的眼眶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好,請您腦海中不要有任何抵抗思想。”
夏爾走到霍爾斯男爵身邊,假裝做了幾個巫術的動作,然後把左手放在了對方頭上。
一時間,夏爾感覺到一股極其詭異的氣息從霍爾斯男爵身上傳到儲物戒指中,《詛咒之書》立刻自動打開,書頁像是被狂風吹了一樣,刷刷作響不停的翻頁。
夏爾心中疑惑,他上次幫奶酪國王檢測時,《詛咒之書》立刻就翻到了金紙那一頁,並且顯現了詛咒之語,而這一次為什麽會不一樣?
他猜想可能是男爵身上的詛咒力量太強大了,以至於產生了異樣。
但很快,夏爾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書頁在翻到金紙時,只是稍稍停頓了幾秒,金紙上也並沒有出現任何文字,隨後金紙就被翻過去,又是一陣書頁狂翻,最後《詛咒之書》竟然閉合了。
不是詛咒?
夏爾懵了,根據前兩次的經驗,如果男爵身上有詛咒是一定會在金紙上顯現文字的,可這次沒有文字,說明不是詛咒。
他並沒有察覺到霍爾斯男爵有任何抵抗的思想。
可霍爾斯男爵身上那股詭異的氣息和詛咒的氣息是如此相似,因此夏爾才會奇怪,一個人身上明明有濃鬱詛咒的氣息,可他身上卻沒中詛咒?
夏爾可以肯定《詛咒之書》沒有任何故障,他和書的聯系還在,金紙上關於他的詛咒文字也還在。
“怎麽樣?”
“大師,我中詛咒了嗎?”
面對馬文和霍爾斯男爵的詢問,夏爾抽回手,轉身回到椅子旁坐下。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你身上沒有詛咒。”
馬文有些失望,霍爾斯男爵用手用力捋了一下有不少皺紋的臉,說:“您和薇歌女士果然都多慮了,我一開始就知道我沒中什麽詛咒。”
“要不要去給男爵的小兒子做一次檢查?”馬文向夏爾詢問。
夏爾微微皺眉,心中一直在思考著男爵身上的詛咒氣息,聽到馬文的話,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男爵身上的氣息來自他的小兒子,
真正受詛咒之人是他小兒子? “我看還是算了吧。”男爵開口道,“那頭怪物根本就和詛咒無關,興許是我家族的祖先曾經和它結過仇,現在它變強來復仇了!大師,這樣的事在大陸上並不罕見。它殺害了我兩個優秀的兒子,而我也要找它復仇,不死不休!”
男爵激動起來,眼睛裡反射出跳躍的燭火。
“夏爾大師,馬文少爺,你們今晚展現出強大的實力重創了它。但我猜它下次陰夜一定還會來,我請求你們下次還能對我施以援手,我也會再找一些更強的幫手,有你們在,下次它一定會化為灰燼!當然,我不會白白讓你們出力,我會給你們酬勞,隨你們開價,哪怕是賣掉莊園我也會支付,我現在隻想報仇!”
面對男爵的懇求,夏爾站起身,平靜說:“還是先讓我對你小兒子進行一下詛咒檢查,如果你小兒子身上也沒有詛咒,那麽我就答應幫你對付紅衣妖靈,我想馬文也會和我保持一致。”
馬文立即點頭示意。
“當然,我們不會收你太多錢,至少不會讓你到賣莊園的程度。”
這是馬文說的,夏爾本沒打算收男爵的報酬,因為這是薇歌女士的委托,他和薇歌已經說好了“酬勞”。
不過這會夏爾也沒多說什麽,免得再解釋,收男爵一點車馬費也沒什麽。
三人來到小霍爾斯的房間,叫醒了他,夏爾為他進行了檢測,奇怪的是,小霍爾斯身上也沒有什麽詛咒。並且他身上的詛咒氣息比男爵更微弱,似乎像是男爵傳染給了他,而不是夏爾一開始猜測的那樣。
“奇了怪了!”
夏爾有些頭疼。
“不打擾二位休息了。”
夏爾和馬文回到了房間,男爵也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夏爾無意中看到了房間地毯上的圖案,圖案上簡單勾勒了一則傳統故事,一隻站立的獅子,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正在對抗一隻惡魔。獅子代表勇敢的戰士,戰士的長矛刺進了惡魔的心臟,鮮血順著長矛流到了戰士手上。
地毯圖案隻用了一股很細的紅色羊絨編織線來表現流下的鮮血,但在夏爾眼裡,這條線是如此的鮮明,甚至耀眼!
“等等!”
他立刻叫住了男爵,隨後嚴肅地看著對方,沉聲道:“是詛咒,紅衣妖靈是詛咒!霍爾斯男爵,告訴我,你——詛咒了誰?”
此言一出,馬文和霍爾斯都變了臉色。馬文是出於驚訝,霍爾斯則有些驚恐。
夏爾受到地毯圖案啟發,瞬間明白了霍爾斯男爵身上充滿詛咒氣息的原因,如果他沒有受到詛咒的話,那麽就是他詛咒了別人,或因為他使別人受到了詛咒。
“不,夏爾大師,我敢對我的佩劍發誓,我從未對任何人下過詛咒。”霍爾斯男爵認真道。
“別急著下結論,進來說。”
三人重新坐在椅子上,此時已是深夜,院子裡的油燈也已熄滅,窗外一片漆黑。
“你好好想想,在紅衣妖靈出現之前的一段日子裡,你有沒有詛咒過別人。不一定是口頭上的,心理的暗暗咒罵有可能也會成為詛咒。”
男爵搖搖頭,他略帶幾分驕傲的神色,對夏爾道:“沒有,只有弱者才對人下詛咒。霍爾斯家族的男人絕不會詛咒任何人,也不會在心底詛咒任何人,如果我們恨對方,那麽我們最終會以武力的方式堂堂正正了解仇怨。”
男爵說完,馬文對夏爾點了點頭,他也是貴族階層,知道每個貴族家族都有自己堅守的家族信條。
夏爾相信了男爵的話,但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很好。在我繼續提問之前,我需要為您稍微解釋一點巫術知識,也可以說是詛咒的知識。”見男爵配合的點點頭,夏爾繼續說:“詛咒一般發生在人與人之間,一個下詛咒,一個承受詛咒。有主動的詛咒和被動的詛咒。但這並不是全部。”
“還有一種詛咒,巫師們稱之為‘邪靈詛咒‘或‘某某神的詛咒‘,但這些稱謂經不起推敲。我們除咒師稱之為‘自然詛咒‘,簡言之,就是被自然的力量所詛咒。”
這個世界的巫術知識浩如煙海,其中詛咒的知識都摻雜在各類巫術著作中,後來葛蘭多把詛咒的知識獨立出來,在他的筆記裡匯編成一套理論體系,夏爾早已諳熟於心。
馬文和男爵聽的似懂非懂,夏爾接下來舉了兩個例子,立刻讓這兩個外行懂了什麽是“自然詛咒”。
“自然有它自己的運行規律, 如果被生物冒犯,它就會降下詛咒。人們常常避免的一些禁忌,其實就是對自然的敬畏。比如,剛死的人不能被黑貓跨過頭頂,否則屍體就會在埋下的第七天變成屍鬼。”
馬文點點頭,這種禁忌在大陸上被各個國家和民族所遵守,也衍生出了很多民間屍鬼故事,他從小就知道。
男爵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他緊緊抿著嘴,燭光在他臉上跳躍,夏爾隱約感覺到他似乎產生了恐懼。
“屍鬼,就是自然詛咒的產物,詛咒會讓它首先攻擊血脈親人,以懲罰他們的疏忽。再比如,還有一種不廣為人知的禁忌,只有神殿的祭司們代代流傳,那就是帶角山羊、蛇和公獅子,這三種生物的骸骨不能埋在一處,否則就會誕生惡魔。”
“奇美拉!”
馬文立刻說出了惡魔的名字,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淵博的家學。
夏爾點點頭,道:“詛咒讓奇美拉在埋葬骸骨的位置徘徊,殺掉任何靠近的生物。這是自然的禁地。”
說完,他看向一言不發的男爵:“紅衣妖靈極有可能是自然詛咒的產物,而它的產生和你不無關系,你明白了嗎?”
男爵緩緩看向夏爾,表情變得生硬:“明白。”
“那麽,你想起什麽了嗎?”
夏爾和馬文一起看向男爵,男爵眼神十分驚恐,甚至渾身都顫抖起來。
“不,我不記得,沒有……怎麽可能……”
他喘著粗氣,深深地埋下了頭,夏爾和馬文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真相已經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