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剛過，縷縷淺薄的冬陽漏進棲霞院內，在樹下落下斑駁，昨夜下的一場大雨，此刻已經凍結成冰，結成了晶瑩剔透的冰晶，折射出灼灼光影。

  暖閣裡，一片暖意融融。

  陸巧埋著頭，手裡的算盤撥的飛快，對照著帳薄，每隔一段時間便翻過一頁。

  “木槿姐姐，這筆帳對不上，你看看我哪裡算錯了?”陸巧撥算盤的手忽地一頓，抬頭苦著臉望向對面同樣認真對帳的木槿，道。

  木槿聞言，放下手裡的活，起身走到陸巧的身邊，細細的看了起來。

  因為陸襄要全力對付肖家，所以要盡快把手裡能動用的銀錢整合起來，因為對帳盤帳活太多太重，所以陸襄不僅把陸巧拉來乾苦力，叫木槿也暫時回來幫忙。

  陸襄快速對完手裡的帳冊，寫下最後一個數字，扔下筆，扭著脖子道:“霧月，霧月！”

  門外，霧月聽到聲音連忙“蹬蹬蹬”跑了進來:“小姐有何吩咐?”

  “快，給我捏捏肩膀，感覺脖子都要斷了。”陸襄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

  果然人不能偷懶。

  如今只是這麽一會會時間，她就感到累了。

  想起上輩子她為肖沐恆殫精竭慮時常熬到半夜也甘之如飴，現在想想，簡直有病。

  “好的。”霧月應道，連忙站到了陸襄的身後，替她揉起了肩膀。

  陸襄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

  這時，喬婧如腳步匆匆的走進暖閣，一屁股在陸襄的身旁坐下。

  “你不是去找你大哥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陸襄問道。

  喬婧如先是端起茶杯猛灌了口茶，然後道:“剛聽到一個消息，柳安惠染上惡疾，被送去了莊子上養病。“

  陸襄聞言，眉稍輕挑，輕笑道:“意料之中的事。“

  “是不是再過不久柳安惠就要被迫‘病逝’了?”喬婧如問。

  陸襄:“那就看柳相怎麽選擇了。”

  喬婧如嘖了一聲:“這人心是黑的，能舍棄柳安瑤，自然也不會對柳安惠有任何憐愛之心，有這種自私冷漠又狠的爹，也難怪教出來的女兒也是蛇蠍心腸，落得這樣的下場，活該。”

  ……

  正月二八，楚盼兒出嫁的日子。

  公主出嫁，一切流程皆由禮部操辦，宋皇后幾乎沒費什麽心思。

  想當初三皇子娶陳如錦為側妃，宋皇后不僅替楚青雲一手操辦婚禮，更是連陳如錦的嫁衣都是讓宮裡的針線局裁製的，雖然很多規矩擺在那裡，陳如錦身為側妃越不過正妃，但就皇后的重視來看，光是臉面足已吊打曹冰冰成親。

  宋皇后也不怕楚盼兒跟賢嬪記恨。

  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幹麻要費那個心?

  何況這楚盼兒可是三番兩次的跟陸襄作對，明知自己喜歡陸襄還要這麽乾，罷明了就是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既然如此，那就別指望她給臉了。

  她沒故意卡著禮部給楚盼兒難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辰時，宋皇后帶著嬪位以上的宮妃去了慈寧宮，楚盼兒在奉先殿給祖先們磕完頭後，會來慈寧宮給太后跟皇后等人跪拜磕頭，然後再離開皇宮。

  後妃們先到景仁宮給宋皇后請安，然後再皇后帶著去慈寧宮。

  “唉呀緊嬪妹妹，你這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呀?”宜妃走在賢嬪的身旁，笑眯眯的關心道。

  賢嬪聽到她的聲音，眉頭微微一蹙，隨即露出一抹疏離的笑來:“多謝宜妃娘娘關心，嬪妾很好。”

  “咱們姐妹相處這麽多年，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告訴本宮……”也好讓本宮高興高興。

  賢嬪看著宜妃含笑的臉色，不由得一噎。

  同在后宮生活二十多年，誰還不知道誰的德行麽?
  何況宜妃還是一逼毫不遮掩的興災樂禍的模樣，除非賢嬪眼瞎了看不出來。

  可是今天是女兒的大喜日子，她不能生氣。

  賢嬪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翻滾的怒意，面上笑容溫柔的道:“娘娘多慮了，今天是九公主的大喜之日，嬪妾高興還來不及，昨晚因為跟九公主說話睡晚了而已。”

  “是嗎?那你們母女可得真高興才行啊，本宮瞧楚盼兒可是一點都看不上紀崇，賢嬪昨夜同九公主說了這麽多，可有好好叮囑她在今天要安份守己，別鬧出笑話叫天下人恥笑才行啊。”

  賢嬪:“……”

  饒是賢嬪再能隱忍，這會也忍不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死死的咬牙，處在抓狂的邊緣。

  宜妃身邊的嬤嬤恨不得大逆不道一回上將捂住自她的嘴。

  主子，您可省點心吧。

  你沒看賢嬪快要被你氣暈過去了嗎?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等會要是把賢嬪氣到跟你打起來，看皇上跟皇后娘娘能不能饒了你。

  “宜妃……”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宋皇后聲音微冷的喊了一聲:“過來！”

  宜妃連忙應了一聲，看了賢嬪一眼，頗有些意猶未盡的走到宋皇后身邊。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宋皇后無語的撇了她一眼，咬牙道:“閉嘴吧你。”

  若放在平時，就算她把賢嬪氣死了她都不說什麽， 今天不僅是楚盼兒出嫁的日子，也是皇家的大喜日子，怎麽也得顧一下皇上的臉面吧。

  從年輕的時候起，宜妃這張嘴就不饒人，但至少還分場合，也從未出過差錯，更因為她彪悍的性子鎮住了宮裡不少人，就連淑妃都害怕跟她吵架。

  可如今上了年紀了，怎麽行事作風反而比年輕的時候更加任性了呢?
  懟天懟地簡直無所畏懼！

  宜妃看著宋皇后冷沉的臉色，頓時安份的點頭:“哦。”

  行叭，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等過兩天她再去刺激賢嬪。

  “你就這麽甘心?”淑妃狀似不經意的落後了幾步，目視前方的說道，不過這話明顯是對賢嬪說的。

  賢嬪眸光微閃，輕笑道:“娘娘說什麽，嬪妾不明白。”

  呵！
  宜妃縱然不是個東西，你淑妃又是個好人了?
  淑妃的臉色微微一沉，不等她再開口，已經踏進慈寧宮的大門。

  眾人向太后請安，而後紛紛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