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順遂!”
焰火燃燒著,火星飛向天空,小狗在火堆旁安睡。螢火蟲停在姑娘的手心裡,少年彈著吉他,暮色蒼茫,風吹過草地,天空繁星點點,她說好想去擁抱這個宇宙。
銀河是在一片盛大的煙火下,眼含熱淚,告訴我她期盼了好久,真的好想好想,去做她熱愛的事情。
大家都在煙火下祝福著彼此,祈禱著未來一年運氣爆棚,財運滿滿,平安喜樂。
只有銀河坐在草地上,孤獨地望著遠方的天空,她如鏡般的眼眸倒映著星空,沉靜又深邃。
“我喜歡你。”銀河看見我坐在了她身邊,歪著頭對我說。
我一時語塞,雙手撐著草地,一股熱量衝擊著我的大腦,我努力將它們平攤到身體的其他地方。
夏天的確好熱。
“你耳朵紅了,臉……也紅了”銀河用手撫摸著我的臉,風吹動著她的發絲,她輕輕捋到耳後。
“銀河,我們不該去談這些事情的,你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有多特殊,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
銀河用嘴堵住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我的臉頰流下,我想用手去擦去,銀河抓住了我的手,她太用力,以至於連我都使不上力氣。
她哭了。
“這幾年我做了好多次相同的夢,也進入了好多次你所說的夢境。可是那座塔好高,通天般的高,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這麽努力,到底能不能進到頂層……”銀河有些激動,語無倫次,讓我也發現了她沒有展露的另外一面。
“可是,總該有人去做這些事情吧,如果連我們都不去做。那本書上寫著的預言,我覺得真的有可能會發生。”
我輕輕抱著銀河,她把頭埋在我的胸口,我聽著她輕微的呼吸,安撫著她。她頭上有淡淡的發香,混合著青草的味道,讓我有些迷醉。
“我好像有些累了。”銀河歎了口氣,手指在草地上畫著圓圈。
一隻蝴蝶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看著她安靜的樣子,也許快忘了她說她想要離開。
“橙子也不叫橙子,銀河也不叫銀河。”
“只是小時候我喜歡叫她橙子,於是她便成了橙子,長大了我喜歡叫她銀河,於是她便成了銀河。”
“只要是我喜歡,她都喜歡。”
“所以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但我沒想到,是她先說出的喜歡。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她用她的方式告訴我,不用慌張。
“本來應該是我先說的,這樣對你好一點”
“可是我怕你說的太遲了,我就提前說了,這樣對我們都好一點。”銀河害羞地低下頭。
“我們都會好好的,這個世界也會好好的。”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們兩個,能夠好好的。”銀河垂下眼眸,盯著山坡下的城鎮,鍾樓準點的報時聲響起,我聽見了銀河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
“我很自私……”
原來她說的好想去做的事情,就是去熱烈的喜歡我。
於是我們端起酒杯。
“敬那山間裡守護的幟,
敬那故土上漂浮的詩。”
天亮了。
熱鬧過後,激情退卻。留下的只有重複的生活。
“塔又升高了?”我正在喝著水,老王推門而入。
“嗯,而且升高了不止一層。據我觀察和從上層傳來的訊息,好像升高了幾層。
” “差不多十多米吧。”我接著說道。
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總有人想抓住光影,我也不例外。可惜試了千百遍,都是遺憾。
“十多米?”老王詫異道。“那起碼有三四層了。”
“是啊,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它升高的,所以今晚我得去塔下看看,一起嗎?”我忙著畫著圖紙,塔的形狀我正在憑記憶描繪著。
“不了,我得接著去弄羽毛,這幾天的量消耗的有點大。”老王把一個包裹塞進了盒子裡,幾根羽毛掉在了地上,小貓叼過去給了他,他終於露出了微笑,輕輕拍了拍小貓的頭。
“記得給它喂吃的啊,我先走了。有幾個朋友在等著我。”我還沒問他哪幾個朋友,回頭看的時候已經見不著他人了。
“可能是他的舊友,又或是我的新交呢。”我想著想著搖了搖頭,圖還沒有畫完,我得趕緊理清塔的結構。
小貓埋頭努力吃著貓糧,仿佛想要快快長大。
我想起了跟老王第一次遇到它的時候,藍色的瞳孔,渾白的毛發,就像一個落難的公主,盡管身著塵土,但也難掩高貴。
在泥濘中前行,但眼睛裡卻又晨星。
不知道是被主人拋棄還是遺失在了這裡。老王抱著他對我說:“我們把它帶回家吧。如果有人想找它,會找到它的,如果沒人找它,我們就養著它。”
我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看著老王的白衣服上沾著汙漬,手上都是貓毛,我陷入了疑惑。
以前的他可是連一點灰塵都見不得的人。
也許是跟我一起改變了呢,我心想著。
那我不也應該變嗎,變在哪裡?
我總是這麽問自己,可惜自己回答自己,跟沒問沒什麽兩樣。
“我們是否算是,活在自己,又或是別人的夢裡呢?”
只知道有人不曾忘記過這一段光陰,而這段光陰也不肯忘記他們,永遠守護著他們。
當我睜開眼時,已經快到晚上了,連續幾天的忙碌,讓我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小貓碗裡的食物也已經吃光了,太陽也已落下山坡,遠方天空下的樹木鬱鬱蒼蒼,仿佛快要觸碰到了白雲,但被人用手輕輕壓住,讓它們不要過分生長,這一切都像在畫裡才能顯現的世界。
我站在窗前,看著夜幕來臨,忙了一天的小商小販們開始收拾東西往家裡趕,一個稍長年紀的男人靠著餐車抽著煙,呼出來的煙霧漂浮在上方,融入空氣中。
學校門口的地界,不被管轄的前提下,也勉強能夠維生,還能跟最單純的學生們打交道,他露出了一天中少有的笑容。
誰知道呢。誰知道這人間是甜是苦,誰知道這輩子是順是逆。
如此活著,心安便好。
乒乒乓乓收拾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麽聲音,鍋鏟,調料碗,烤架,小推車。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
抽煙的男人從一疊厚厚的零錢中,抽出幾張數額較大的塞進了自己衣服內側的口袋,拿著剩下的錢,走進了一家超市。
拎著沉甸甸的東西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車。夜風吹進車內,司機故意開的很慢,想在一天最後的時間給這些深夜勞累的人一點休息。於是他看著站還早,便睡著了,沒有做夢, 醒的時候剛好到站,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家。
他和孩子們喝了一整夜的酒,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喝,一個人對著孩子們說話。他苦笑著,孩子已經長大了,自己卻變老了。
第二天早晨。在車站一個賣早餐的小店裡,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忙著給一些上學的孩子遞著包子和牛奶。偶爾幾個孩子忘了帶錢,老人都是邊笑著說下次再給,邊推著他們說該遲到了。
霧氣很重,列車開的很快,雖然知道會通向哪裡,但他還是假裝不知道。他的雙手揣在褲兜裡,竟忘了怎麽揮手告別。
家裡的櫃子裡放了喝了一半的酒,沒有蓋好蓋子。酒香溢出了屋子。昨天夜裡隻說了一半的話,有時清醒,有時恍惚。他努力笑著,孩子們努力應和著。他們終於要離開回到自己的家。“加肉加蛋,大份。”他對著早餐店主,豪爽地說。老人問他今天怎麽這麽高興。他笑著對老人說:“今天,送孩子們回家。”
於是第二天的報紙頭條——十年前被拐的五名兒童已被全部找回,他們逃出人販子的窩藏地點後被好心人收養到現在。
他手裡還揣著昨天記者給他和孩子們照的幾張照片,傻乎乎的笑了。
我在他的回憶與夢裡看到了希冀。
霧氣還是很重,
但總會有人撥雲見日。
銀河說她被困在了這裡,她想離開這裡。
我說一切都還早,會有很多遺憾的同時,也會有很多美好。
人間啊,就是這麽溫暖且荒唐,有好多星星,沒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