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煙抱手盯著台上的動靜，半眯起雙眸，心頭閃過幾分凝重。

　燕睢的劍修天分無人質疑，能夠同時操控三把飛劍的天才劍修，若單輪禦劍天分，恐怕就連如今的莫雲寒都不能與之相比。

　他手掌中緊握的火雲劍更是被她淬煉成下品仙器。

　而反觀莫雲寒，雖然玩劍可能沒燕睢玩的好，且他手中的靈劍品質也比不上火雲劍，但他的修為更勝一籌，完全可以靠修為碾壓。

　中肯來評價，兩人手中各有底牌，平分秋色，此場比賽勝負難料。

　但就在方才。

　莫雲寒手中的蒼瀾劍陡然威力大增，氣勢完全不輸給燕睢手中的火雲劍！

　不光葉煙察覺到方才過於奇怪的靈氣波動，高台上的各大掌門長老們也發現了不對勁——也不知那莫雲寒用了何種手段，蒼瀾劍居然直接升階了?！威力不輸下品仙器！

　葉煙似有所感轉過頭，看見一旁面無表情的玄佘，也不知道小妖在想什麽，他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台上的莫雲寒。

　“怎麽了?”她走過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滑滑嫩嫩的，手感極好。

　玄佘回過神來，就著她溫軟指尖蹭了蹭，隨後他伸手牽住她的衣袖，進而用一根修長漂亮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指，動作熟稔自然，“……我好像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實話實說，眉目清淡，似乎不怎麽在意。

　“熟悉…氣息?”葉煙愣住，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台上男主那煞氣畢露的身影，有些丈二摸不到頭腦。

　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正當她沉思間，忽感肩膀一沉，葉煙側頭一看，發現玄佘居然靠著她的肩睡著了。

　他手臂還緊緊地摟住她的雙肩，無意識的蹭了蹭臉，纖長卷濃的睫羽輕輕刮磨過她的細嫩皮膚，癢癢的、酥酥的。

　這還真是一秒入睡，隨時隨地都能睡。

　葉煙頗感無奈，不由失笑，肩膀被壓的有些發酸，但她並沒叫醒他。

　本來她是想再觀看會兒比賽，但見玄佘這副柔弱嬌美的模樣，瞬間又卻沒了心思，帶他先一步禦劍離開。

　左右她和玄佘已經比賽完了，下次比賽定在三日後，只希望他這一覺睡醒地早一點，別誤了比賽。

　而此時，擂台上。

　莫雲寒手握著蒼瀾劍，渾身的氣質煞氣逼人，目光陰冷地盯著對面再一次持劍斬來的燕睢。

　他並沒有服下愈傷丹，尚未乾涸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臂脈絡向下淌流，浸入掌心，長直劍刃隱浮血紅脈絡，無形又淋漓的殺氣在他周身盤旋。

　莫雲寒掌心一動，一道雷霆劍意發出，劍意還沒有斬向燕睢，腳下的擂台卻被劍意余波斬成兩半，泛出大片裂紋，燕睢硬生生接下這道霸道恐怖的劍意，整個人直接被打落在擂台的石柱上，後背暈染出大片血跡。

　“噗——”

　燕睢吐出了一口血，半跪在地，劍刃深深的半插進地面，感覺自己脊骨都要碎了。

　“你還有認輸的機會。”莫雲寒步步逼近，居高臨下般施舍道，眉眼皆是桀驁孤高的意味。

　“要打便打，哪那麽多廢話！”燕睢以手杵劍，搖晃站起，又拔出劍刃，伸手擦拭掉嘴邊的血痕。

　他滿臉皆是冷酷不懼，再一次揮劍襲來，猶如打不死的小強，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莫雲寒冷笑，隱露煩躁，掌心中淌流的鮮血混著雷電交融匯聚，“不自量力！”

　注定的手下敗將，居然也敢對他擺出這種臉色?

　那就受死吧！

　話落，他便動了，身形迅如鬼魅，幾乎毀天滅地的雷霆劍意直衝著燕睢的胸口斬去。

　燕睢匆匆提劍格擋，兩把仙劍碰撞造成的能量衝擊，耀眼刺目，整片擂台瞬間下沉了一個度，電光火石間，莫雲寒找準機會，一手握劍，另一掌聚雷直衝燕睢的丹田拍去。

　修士若丹田被毀，則修為盡散，相當於一個廢人——此等手段可謂是最為惡毒。

　但宗門大比並明確規定不能傷及人性命，修真界本就弱肉強食、實力為尊，弱便是原罪。

　弱者若在賽場上殞命，只能說他技不如人，強者的隨便一句“失手”便可打發一眾問責，所以會有許多宿敵假借著擂台比賽名義，直接打出人命。

　但燕睢可是吾劍派掌門的獨子，莫雲寒此舉無異於與整個吾劍派為敵。

　“混帳！”台上的掌門燕弘方雙目赤紅，拍案而起，目光緊緊地盯著台上的動靜，袖中的雙拳緊握泛起青筋。

　身旁的其余幾位吾劍派的長老同樣義憤填膺。

　這莫雲寒還真是囂張狂妄，初入此大比便鋒芒畢露，絲毫不知收斂，怕是不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唯獨那大長老若有所思地看著台上，他並未看向燕睢，反而看向一旁的莫雲寒，眼中掠過深意，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若是燕睢不小心殞命了。

　燕弘方可就後繼無人。

　吾劍派的掌門之位也該換個人來坐坐了……

　而此時，眾目所歸的擂台上，燕睢用盡全力勉強抵抗出莫雲寒的雷霆一擊，他胸口處的防禦靈器破碎，依舊收到波及，又吐出一大口血。

　兩人的實力看似隻相差了一個小階段，然而這一個小階段，然而卻如天塹鴻溝難以跨越，更別提對方手中的靈劍不知為何突然升階了，他唯一的武器優勢也沒了。

　——睢兒，下來！

　他腦海中傳來燕弘方的密語傳音。

　燕睢雙目赤紅，他緊握住劍柄，因為太用力，更多的鮮血流了下來。

　他咬緊了牙關，目光卻透著不認輸的倔強，猶如雪原的野狼般透著一根筋的執拗。

　不，他不會認輸！

　他是吾劍派傾盡資源培養出的弟子，被各位長老師傅們寄予厚望的驕傲，也是被台下師弟們仰慕的大師兄，就算戰敗於別人的劍下，他也絕對不會認輸！

　燕睢使出無劍劍訣，此乃吾劍派掌門一脈單傳的宗門天階劍訣，無形的劍意瞬間將整片賽場包裹，每一縷空氣都變成了一把受他操控的劍刃。

　莫雲寒臉色微變，沒想到他居然還留有後招。

　可這又如何?

　再多的花招在絕對實力的碾壓下，都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兩人你來我往，招招見血，殺意頻現，莫雲寒身上也掛了彩，但燕睢明顯受傷更嚴重。

　跨界挑戰本就相當於送死。

　他的法衣道袍被千百道劍氣劃破，身形搖搖欲墜，一道道猙獰的血口暴露在空氣中，刺痛難耐。

　不停有鮮血滲透衣袍，就連愈傷丹都逆轉不住流血的速度，燕睢的藍白衣襟幾乎被完全染成鮮紅色。

　血液流過褲腿，一步一個血腳印。

　燕睢握劍的手在顫抖，他反手將劍狠狠的插入地面，以此借力抵抗跪下的本能。

　“呃……”他吞咽著口中的血唾沫，仿佛咬到了硬的東西，他後知後覺那是他的斷牙，將其吐了出來。

　然，他的眼前一片血霧模糊，濕熱的血紅液體從眼角淌落，余光只看見一雙逼近的長靴。

　莫雲寒衝他舉起了劍，眉眼輕蔑，一副不將一切放在眼裡的狂傲姿態。

　“弱者，隻配被人踩在腳下，這就是不自量力的後果。”

　正當此時。

　周遭的靈氣波動卻陡然一變。

　摔落在地的火雲劍驀然衝莫雲寒刺去，將主人護在身後，裹挾火焰的劍氣隱現一道秀美的身影，卻又稍縱即逝。

　莫雲寒被打了個措不及防，他忙後退兩步，冷眼看著面前的一切。

　只見周遭的靈力呈現漩渦狀衝燕睢急速匯聚。

　居然是要晉級了?！

　所謂劍修，便是在一次次的戰鬥中領略劍意，於生死擦肩而過時頓悟劍之本源。

　燕弘方先是一喜，然而下一秒，他的面色更為沉重。

　升階入定時乃是修士最脆弱的時候，此時強行進階可不是個好選擇，不僅進階無望，若是被打斷晉升，極有可能徒生心魔。

　莫雲寒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嘴角驀然勾起冷笑，一劍被火雲劍格擋，他卻又掏出另一把靈劍，直衝對方的心脈而去。

　生死刹那之際，燕睢驀然睜開了雙眼，他眼底有火光流轉，迅速又掏出了一把劍，竟同時驅使四劍，和提劍斬來的莫雲寒撞擊在一起。

　“轟——”

　擂台承受不住，瞬間炸裂。

　兩人倒在一片碎石當中，皆渾身是血，半昏迷。

　站起來，站起來！

　台下眾人緊緊盯著動靜，激烈呐喊著。

　燕睢想要站起來，然身體疼痛欲裂，眼皮沉重至極，他只要一試圖睜開眼，便會感到眼眸無比刺痛，那一縷微瀉動刺眼白光讓他幾乎落淚。

　而反觀不遠處的莫雲寒，傷勢同樣沒好到哪裡，半身被碎石壓住。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世的燕睢比上一世強了數倍，不禁緊握住雙拳，心裡那股目無一切的狂傲被人斬斷之後，他更多的是憤怒。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才應該是那萬眾矚目的天才，所有人都應當臣服於他。

　“咳咳——”他嘴角滲出血，上一次被逼到如此境地，還是拜葉煙所賜。

　似乎想到了什麽，莫雲寒內視靈府，渾體赤紅的血珠依舊漂浮在他的元嬰附近，如同每一次重傷一般，那顆血珠依舊在以一種快到詭異的速度替他療養傷身。

　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先一步執劍站了起來。

　一旁的裁判長老見此，道，“五絕宗，莫雲寒勝！”

　燕弘方匆匆從台上飛落，派人將燕睢扶起回台下，喂他服下療傷丹。

　“咳咳，抱歉父親，我讓你失望了……”燕睢低聲道，他連前十都沒能進入。

　“什麽失望不失望，有你的命重要嗎！老子方才讓你下台，為什麽不聽?”燕弘方滿目怒氣，惡聲惡氣道。

　燕睢沒說話，隻低頭垂眸，用手輕輕撫著手中的火雲劍。

　這把劍跟了他十幾年，對他的意義已經不僅是只是單純的一把劍，更像是一同成長禦敵的夥伴。

　一人一劍陪伴至今，斬殺過無數邪魔，其中並非沒有遇到過敗績，但不管遇到多麽難纏的強敵，他們卻從來沒有生過退縮認輸之意。

　這便是他的劍之本心。

　燕弘方忽然感覺到面前的兒子變了，不再像年少時那麽輕狂肆意，他渾身更多了幾分內斂的氣息，面對此次戰敗，他卻並沒有任何泄氣，眼中閃爍著更為動人的戰意與執著。

　“父親沒有失望，你做的很好，比任何一次都更讓我驕傲。”

　燕弘方輕聲道。

　“父親……”燕睢一愣，這還是從小到大，他第一次從嚴厲苛刻的父親口中聽見讚揚。

　他心頭情緒開閘。

　忍不住紅了眼眶。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必多說，我都明白。”燕弘方歎了口氣，眼中卻泛出欣慰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別在這傻站著了，回去閉關療傷，你這一身受損的經脈又得花老子不少靈石和丹藥。”

　燕睢被他的大掌一拍，又差點吐了一口血，感動瞬間收回，“爹，你要想是謀殺親兒，家族劍譜可就斷後了。”

　“你個臭小子，說什麽胡話呢！”燕弘方又是大掌拍來。

　幸好燕睢躲閃得快，免受其害，“再等等。”他左右看了看，想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卻始終沒能找到——想來她應該離開了吧。

　她應該沒看見他輸的那麽狼狽吧。

　燕睢心中松了口氣，將劍收回，左右也混不到名次了，便跟著燕弘方回宗門療傷去了。

　*

　“雲寒哥哥，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會輸呢。”葉清瑤將對手打落擂台之後，便一路找尋過來，恰好看見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等莫雲寒一下台， 她便向他遞出療傷丹。

　“輸?”莫雲寒輕念這兩字，冷笑，他不可能輸。

　他也無法容忍自己會輸。

　葉清瑤覺察道他情緒不太對，嗓音微弱，忙轉移了話題，“不過說來也是稀奇，那把火雲劍之前不過只是一把普通靈器，我聽說好像是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煉器師煉製，居然成功升級為下品仙器。”

　“煉器師?”莫雲寒心頭微動，側頭看去，在他的印象裡好像還沒有這麽一個人物，“是誰?”

　“聽說是叫什麽葉乙伯，修真界之前可從來沒這號人物，也不知道從哪憑空冒出來的，可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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