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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大官人》第56章 蔡京
  卻說張正道和王三官,被那老門子引著,穿堂過室,不知行了多少路,方到了蔡京的書房外。

  老門子示意二人在院中等候,自己則是躡手躡腳地入內稟報。

  隻一會兒,老門子便走了出來,低聲道:“老爺叫你們進去。”

  張正道見老門子盯著自己背上的行囊,便知其意,將這沉甸甸的五百兩黃金,卸下來遞給老門子。

  “些許薄禮,煩請老丈到時候轉呈給相公。”張正道笑道。

  老門子接了包裹,初時還不甚在意,只是一入手,這沉重的份量,嚇他一跳,好懸沒有將這行囊掉落在地上。

  還是張正道用手托扶住那行囊,才沒有將黃金散落在地,驚擾到蔡京。

  老門子這回露出笑容,點頭道:“孺子可教,行了,進去吧,不可讓老爺久等。”

  張正道又拱了拱手,而後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踏步進了蔡京的書房。

  王三官也是整理了一下袍服,跟在他的身後,入了書房。

  張正道隻一進到這書房,來不及打量其它,隻對著那站在桌案後面,正在揮毫潑墨的老者躬身施禮。

  “後生晚輩,鄆州清河縣張懋徳,見過蔡相公。”

  “寧遠軍節度使王厚之子王采,見過蔡相公。”

  兩個人,恭恭敬敬地對著那老者行禮。

  只是半晌,也不見那老者說話,張正道抬眼偷瞄,看見蔡京仍是在專心致志地寫字。

  無奈,二人隻好欠著身,等候著蔡京說話。

  又過了十幾息,張正道隻覺得自己的腰背都快有些承受不了,才聽見那蔡京咳嗽一聲,而後蒼老著聲音說道:“免禮。”

  張正道如蒙大赦,連忙直起了腰身,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筋骨。

  再看向蔡京,只見這位宦海浮沉四十一年的當世權相,卻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

  蔡京,慶歷七年生,興化軍仙遊縣慈孝裡赤嶺人。熙寧三年進士及第,先為地方官,後任中書舍人,改龍圖閣待製、知開封府。崇寧元年,為右仆射兼門下侍郎,是為右相,後又官至宰相,加太師銜。

  興花石綱之役,改鹽法和茶法,鑄當十大錢,樁樁件件,都是為大宋趙官家斂財,當真是竭心盡力。

  這位王安石變法的堅決擁護者和得力乾將,在新黨得勢時,他便趁勢而起,在舊黨得勢時,他也能毫無怨言的遠離中樞,大力廢新複舊,不遺余力。

  什麽新黨舊黨,全然只是他的晉升之道罷了。

  四十一載的官場沉浮,幾度起起落落,蔡京早已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隻這一刻,心神全都沉浸在他的筆下。

  蔡京說了句“免禮”之後,又不再言語,依舊在專心致志寫字。

  書房內,一片沉寂,只是偶爾傳出他手裡的毛筆與宣紙間的摩擦聲。

  張正道站直身軀,盯著蔡京習字。

  又過了半晌,蔡京才長出一口氣,將手裡的上等宣筆,擱置在筆架上,又仔細看了看桌案上寫好的字。

  蔡京不禁吟誦出聲道:“八年帷幄竟何為,更賜南園寵退師。堪笑當時王學士,功名未有便吟詩。”

  這首詩乃是他於大觀四年元月二十一日所作,雖被彈劾罷相,但是趙佶仍提舉他編修《哲宗實錄》,且還將蘇州南園賜給他充做宅第,蔡京便親手寫下這首《詔賜南園示親黨》一詩,對自己的宰相生涯,頗為得意。

  今日心血來潮,蔡京突然想將這首詩寫出來,

只是寫了幾遍,都不覺的好,只有這一遍,寫的最令他滿意。  蔡京為何如此,只因上個月,趙佶已經複了他的太子太師銜。

  這個虛銜複了,這就意味著,他離重回汴京城,時日不遠了。

  抬起頭,蔡京見這兩個年輕後生,依舊恭敬地站在書案後,輕輕頷首。

  “你是王厚之子?”蔡京開口,問出了第二句話。

  王三官恭敬回道:“回相公的話,我是王厚之子,我叫王采。”

  “那你呢?”蔡京又問。

  張正道施禮道:“晚生乃是王厚表弟,姓張名懋徳,表字正道,鄆州清河縣人。”

  蔡京點點頭道:“元祐六年,老夫知鄆州,知永興軍,那裡卻是個好地方。”

  蔡京說完,便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站的久了,身子骨熬不住了,畢竟已經六十四歲,體力和精力,都不充沛了。

  將目光投向王采,蔡京又道:“熙河開邊,你祖父王韶、你父親王厚,當居首功,只是可惜,給了童道夫一個天大的功勞。”

  蔡京口中的童道夫,便是指“媼相”童貫,道夫是童貫的表字。

  蔡京又道:“呵呵,如今想來,離老夫主持開邊之事,也已經過去了八年之久。”

  “物是人非!”蔡京感歎了一句。

  張正道插嘴道:“取湟州,取青唐,離不開相公在朝中的大力支持,若論功勞,相公當居首功。”

  蔡京輕笑一聲,倒是對眼前這個年輕人頗有好感,會說話,就是不知道懂不懂得做人了。

  “你們今日登門,是有何事要求到老夫這裡?”蔡京直入正題,“老夫早已閑居在家,不理俗世,只怕幫不上你們什麽忙。”

  張正道笑道:“相公誤會了,我們叔侄二人,自清河縣來杭州購買絲綢,聽聞相公寓居於此,特意登門看望,不敢有俗事,打擾到相公。”

  嗯?

  蔡京又看了一眼張正道,懂做人。

  張正道又道:“相公位居宰相時,曾對我表哥王厚,有提攜之恩,作為後輩晚生,過相公府門而不拜,豈非是不當人子,不當後輩。”

  蔡京臉上浮現出笑容,點頭讚道:“想不到王厚,倒是有你這樣的好表親,難得,難得。”

  一連兩個難得誇讚,張正道臉上帶著笑容,連忙道:“當不得相公誇讚,這是我們後生晚輩,應該做的。”

  蔡京便又笑著問道:“你二人,現居什麽官職?”

  張正道心中一跳,暗歎重頭戲來了,當下便裝作一副尷尬模樣,撓了撓自己的頭,支支吾吾道:“好叫相公知曉,說來慚愧……我們二人不曾為官,只是在家鄉,開了間不入眼的鋪子,聊以度日,說起來,確實愧對先人。”

  嗯?

  蔡京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了這二人為何而來。

  張正道笑道:“即便不能為國分憂,卻也不曾驚擾鄉鄰,平日裡修橋補路,賑濟災民,樣樣不曾落下,因此,鄉人還給晚生起了一個諢號。”

  蔡京好奇問道:“什麽諢號?”

  張正道挺直身軀,回道:“誠實可靠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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