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可靠小郎君!”
這話一出口,站在身旁的王三官便將臉憋了個通紅,強忍著笑意,急忙將頭低下,實在沒忍住後,便大聲的“咳嗽”了幾下。
倒是蔡京,也是愣住了,臉上的笑容僵住,真不知道這諢號到底該怎麽形容。
張正道接著道:“不敢欺瞞相公,鄉人確實這樣形容晚生,只是晚生知道,這些許小事,當不得如此誇讚,若論為天下百姓生計,相公當為天下第一誠實可靠郎君。”
蔡京又起了好奇,問道:“老夫做的哪些事,當得上你說的誠實可靠郎君之稱?”
張正道想了想道:“首推興辦學府,設立縣學,州學和太學,為天下寒門子弟,還有那些讀書人,有了一個晉升之路。”
蔡京點頭讚許,這件事確實令他引以為傲。
崇寧興學,也為朝廷選拔了不少人才。
“還有大力推廣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這樁樁件件,都是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相公當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的誠實可靠郎君。”張正道將蔡京為數不多辦的幾件好事,一一說了出來。
蔡京聽聞,是滿面紅光,極為喜悅。
這王厚的表弟,端是一表人才。
如此人才,豈可埋沒在鄉野,蔡京心中有了主意。
“此乃老夫應做之事,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不值一提。”蔡京謙虛道。
張正道卻搖頭道:“相公有所不知,隻這幾件事,便活了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就是家家戶戶為相公立生祠,也是應當。”
蔡京擺手道:“立生祠一事,不可胡言。”
張正道訕訕笑道:“是晚生失言,相公勿怪。”
蔡京越瞧著張正道,越覺得順眼,此子長相端正,兼著又能說會道,是個人才。
當今官家以貌取人,他蔡京亦是學了些精髓,凡是生的儀表堂堂之人,大多頗具才乾。
反而那些有才無顏之人,倒是不得趙佶歡喜,君不見那官居右仆射的曾布,雖說有擁立之功,但是人生的醜陋,又矮又挫,難以入目,且還反覆無常,被新黨所厭棄,貶謫在外,最終客死異鄉。
蔡京笑道:“你叔侄二人,流落鄉間,卻是可惜,若是為朝廷效力,便要參加科舉。”
“你二人,可是曾讀過書,習過字?”蔡京又問。
蔡京這是在問他們是要文官還是要武官了。
張正道如實道:“回相公,我們二人不懂文墨,倒是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雖不是萬人敵,但是亦是將門之後,粗略懂些兵法謀略。”
自然是要武官。
蔡京點了點頭,心中大定,這文官確實不好直接給,至於這武官嘛,倒是容易,大宋以文統武,武官地位低下,朝廷也不甚在意。
張正道又接著笑道:“晚生家中尚有父母妻妾,隻想討個家中州縣的武職,便已是心滿意足,不敢奢求過多,還請相公成全。”
蔡京道:“你有孝心,又忠君愛國,此事倒也不難。”
張正道再次拜謝道:“若是得了朝廷的差遣,晚生定會好好報效國家,為朝廷分憂,為相公分憂,不敢有絲毫怠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連串的套話,不要錢般的從嘴裡說出來,張正道臉不紅,心不跳。
蔡京卻是頗為吃這一套,官場沉浮多年,早已見慣了各式各樣的人,什麽馬屁沒聽過,但是似張正道這般少年人用真摯樸實,且較為不成熟的話語,
說些盡忠報國的話,還是比較誠懇可信。 蔡京又問向王三官:“你是王厚之子,老夫倒是未曾聽王家人提及過。”
在來之前,張正道也和他預演過這個問題,王三官便不慌不忙回道:“晚輩自幼隨母親居於清河縣,侍奉家中長輩,不曾與父親團聚,所以外人大多不知晚輩。”
蔡京頷首道:“原來如此,只是老夫見你年紀尚小,只怕要過上幾年了,你可能等?”
王三官和張正道對視一眼,然後回道:“晚輩願等,不叫相公為難。”
蔡京對這兩個後生晚輩甚為滿意,尤其是張正道,此子聰明伶俐,且知進退,當為己用。
只是,還需要好好觀察觀察,蔡京在心中做出評價。
張正道見事情說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走了,否則過猶不及,反為不美。
“叨擾許久,倒是耽誤了相公休息,晚生就此告辭,他日若有機會,晚生定會再來拜訪相公。”張正道拱手告辭。
蔡京笑道:“你有此心,不枉老夫栽培與你。”
張正道心中大喜,得了這蔡太師的認可,便已是事成,只等蔡京再次返回汴梁城,重新登上相位之後,自己便跟著水漲船高,直入青雲。
而這一天,也就是明年五六月份的事情,為期不遠。
“晚生告退。”張正道準備帶著王三官一起退出書房,而後便聽見蔡京道:“這首詩,便贈你了。”
張正道大喜道:“晚生謝相公厚賜。”
蔡京將桌案上的宣紙抖了抖,些許未乾的墨跡,便也幹了,而後示意張正道可以取走了。
來到蔡京的桌案前,張正道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將那張宣紙捧了起來,而後便又是躬身一禮,道:“晚生謝相公賞賜。”
蔡京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張正道便拿著宣紙,帶著王三官出了蔡京的書房。
那老門子候在院子裡,見二人出來,更是看見張正道手中捧著的宣紙,明白是自家老爺的賞賜。
“小人送二位公子出府。”老門子語態帶著恭敬,態度與方才截然不同。
張正道卻依然客氣道:“有勞老丈。”
老門子便又引著二人出了蔡府,而後關了府門,徑自離去。
只是王三官卻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直笑得自己是眼冒金星,連著咳嗽了數聲。
“笑什麽笑?”張正道呵斥道。
王三官看著他,由是忍俊不禁道:“你是誠實可靠小郎君?”
張正道昂首挺胸,問道:“不像麽?”
王三官被他這不要面皮的精神打敗,隻好對他道:“你知道鄉鄰喚你做什麽嗎?”
張正道卻還真的不知,好奇問道:“喚我做什麽?”
王三官道:“都喚你做‘花公子’。”
“花公子?倒也不錯,只要不是叫我腎虛公子便好。”張正道滿意的點點頭。
“腎虛公子?這倒也是一個好綽號,待回到家,我替你傳揚傳揚。”王三官煞有介事道。
張正道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笑罵道:“我腎虛不腎虛,你娘最清楚。”
王三官氣急敗壞道:“你再提我娘,我便殺了你。”
二人笑鬧了一會兒,便又坐上馬車,返回歇腳的客店。
在路上,張正道捧著蔡京那首詩,是越看越高興。
“一首破詩,有什麽好看的!”王三官見他似是看的沉迷,出言譏諷道。
張正道搖頭歎道:“讓你多讀書,沒文化了吧,就這一張紙,可抵千金,這趟真是沒白來,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