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張氏兄弟借著喝茶在用眼神商量事,他們立即取得了共識。
“皇上,這條街這麽熱鬧,肯定缺夥計人手,要不我們兄弟參一股?”
“就是就是,我們手裡有的是人。”
劉瑾聽到了火氣直衝天靈蓋,好哇,你們這兩隻貪吃狗,扒拉了那麽多還不夠,還想來搶咱家的地盤,沒門!
劉瑾迅速地調整了臉上愕然的表情,堆出了笑臉:“誒呦我的國公爺,你們是不知道,這條街可是皇上體恤奴才們才撥下來的,掙的全是辛苦的工錢,剩下的收息全要交給內承運庫。”
劉瑾既是禍水東引,又給張氏兄弟挖好了坑,還連帶著嚇阻。
他才不怕張氏兄弟呢,他手裡有太后的把柄,只要給張太后施壓,太后也一定會勒住這兩條貪吃狗。
而且劉瑾也說明了,動了這裡,那就是跟所有的內待作對,也讓張氏兄弟掂量著點。
朱厚照這時出來掌局了,搖頭連連,一副恨其不爭的樣子:“你們啊,全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賺錢的是這些產業嗎?短視!”
張氏兄弟沒想明白,劉瑾心裡卻一陣狂喜,來了!
果然,朱厚照開始放招了,他問劉瑾:“劉伴伴,萬達街掙錢的法門是這條街的產業嗎?”
劉瑾多會捧的,立即就搖頭不已:“全靠著皇爺爺出的主意,這條街以前就有,一年到頭也沒幾個收息,照著現在看,改造後一年至少也得有個一百萬兩往上打,要是沒了皇上的點子,哪來這麽個金窩窩。”
此話捧到了朱厚照心肝上,他坦然地點頭:“所以啊,這才哪到哪,你們只看見了表面,卻渾然看不見賺錢的真諦。”
劉瑾心說我看見了,這不就在眼前了嘛。
於是他笑得更妥貼了,還做了個揖:“還請皇爺爺施展點金聖手,給小的們指條明路。”
朱厚照不置可否,而是轉開了:“寶和樓能開火了嗎?肚子餓了,整一桌席面上來。”
不知道朱厚照葫蘆裡賣什麽藥,但劉瑾知道迎合皇上就對了,他馬上回身,對自己的跟班細聲吩咐。
朱厚照又跟了一句:“做菜做兩份,一份什麽都不要放,一份按正常放調料。”
這裡全是宮裡的人,禦膳房的總管們當然也跟著劉瑾出來撈外快,大廚指定不缺。
那個小內待應了個喏,很靈便地轉頭下了樓,估計早有準備,討好皇上,人人有責。
張氏兄弟又鬱悶了一肚子,張延齡還拍拍肚皮:“皇上,飽著呢,要不先說事?”
鹹蛋吃多了,貪的。
朱厚照才懶得理他呢,反而將誘餌提高了些:“不是想掙錢嗎?朕就是在告訴你們怎麽掙錢啊,要不不吃了?”
“別介,皇上你早說啊,說起來舅舅也有點餓了。”張鶴齡一把摁住了張齡齡。
沒一會,一桌菜就流水價一樣端上了來,朱厚照卻不動筷子,而是讓人將相同的菜目分開,調好味的一邊,沒調味的放另一邊。
等分好了,他才朝錢安一伸手:“朕的物事拿來!”
錢安點頭,將背在肩上的一隻小匣子卸下來,置放在桌面上,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些小瓶子。
朱厚照逐一拿過那些小瓶子,從中倒出了些白色的結晶粉末,淋在菜上,又讓一個小內待將之拌勻,這才一揮手:“嘗嘗吧,兩種都嘗,當場對比。”
不用等招呼,張氏兄弟就像搶食的餓狗一般伸出了筷子,
卻又被朱厚照攔住了:“先嘗調好味的,再嘗朕調味的。” 幾人照章辦事,隻吃了幾口,臉上全換成了一種陶醉卻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張延齡更是不信邪,又狂吃了一通,直到塞不進了,他才捧著肚子喘氣:“完了,我這輩子前面盡吃豬食了,皇上的調料得給舅舅一份,不然舅舅這輩子都吃不下飯。”
朱厚照少見的認真起來,搖搖頭道:“你以為你吃的是調料?”
他又衝那個小內待吩咐:“拿幾個小碟子來。”
小碟子上來了,在桌上擺了一排。
朱厚照小心冀冀地從小瓶子裡面倒了一些出來,剛剛鋪平小碟子的底子就收入手了。
然後他肉疼似地收起了瓶子,又有指點:“你們單獨嘗嘗。”
這一次還是張鶴齡搶了先,他拿著筷子逐一點了過去,又輕輕地沾在舌尖上。
但到了評語卻讓人鬱悶:“鹹的,這是鹽,甜的,這是糖,辣的,胡椒,香的,不知道是什麽,至於這一份,有些鹹,卻很淡,可讓人欲罷不能。”
他想乾脆拿起那個碟子往嘴裡倒,卻被朱厚照一把抓住了手腕:“不可,這是味精,過猶不及,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吃東西了,因為會變得沒味道。 ”
一聽味精,在座之人眼裡都閃出了金光。
待眾人都嘗過了所有的調料,朱厚照才真正打開了迷題:“你們隻嘗到了美味,可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這些調料與一般的調料不同?”
劉瑾心最急:“難道是因為味精?”
朱厚照卻依然搖頭:“味精固然是一方面,但五味調和,僅有味精不解決問題,你們就沒有想過,同樣是鹽,為什麽這碟子裡的就特別可口?”
這麽一說張鶴齡就反應了過來:“是了,這鹽不苦澀,比漱口的青鹽都要純,就是純純的鹹,而那白糖霜也只是甜,一點都不帶焦苦和酸頭,另外那味精也是淡淡的,甚至那些香料和辣料也很純正。”
眾人恍然大悟,朱厚照見時機差不多了,又揭開了下一層:“這就是掙錢的秘決,同樣是鹽,別人辛辛苦苦煮出來曬出來的鹽也就值幾個大子,可朕這鹽精你們覺得值多少?糖精呢?味精呢?還有香精辣精呢?”
劉瑾仿佛發現了新天地:“價比黃金。”
朱厚照卻一揮衣袖:“可這些價比黃金的東西,全是用不值幾個大子的事物做出來的。”
張鶴齡的奇經八脈已經通了:“就如同鹽,別人煮,皇上說曬,根底在於皇上知道要在哪個點上排開那些雜質,如果舅舅猜得沒錯,這鹽精就是在普通鹽的基礎上進一步提煉所得。”
劉瑾也附和:“同樣是商埠,萬達街就是加了一個景致,再隱了惡臭,換了一套經營的手法,就將不怎麽值錢的店鋪翻了數十倍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