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猛然頓住了步,還拉住張延齡:“弟啊,我覺得好像虧了。”
張延齡被一下子扯回來,甩得一臉蒙:“怎虧了呢?咱們一分錢沒出,又得了幾千頃地,還有兩個礦場。”
張鶴齡鄙視了張延齡一眼:“你懂啥,皇上答應得這麽爽快,我總覺得裡頭有門道,你想啊,以皇上的聰明勁,什麽時候做過虧本買賣?”
張延齡甩頭甩成了拔浪鼓:“那不能,皇上隨便指點了一下咱哥倆,咱們就賺翻了,譚景清說今年的鹽場收息起碼是這個數,足足是去年的兩倍。”
伸出了一個手掌,張延齡看著都想舔一口,要不是剛才的鹹蛋太鹹口乾,這手掌上的汗也不能浪費了。
張鶴齡怒其不爭,一巴掌甩在張延齡的後腦杓上。
張延齡莫名其妙:“哥,幹嘛打我?”
張鶴齡又來了兩下,這才解氣:“我打你個榆木疙瘩不靈通,皇上隨手扔給我們的法子都那麽掙錢,那他留給自己的法子該多掙錢?”
“那起碼也得再翻個倍才行……虧了,皇上給我們的都是他看不上不願乾的苦差事。”
張延齡終於開竅了。
“豈止是苦差事,那都是掉地上他也不願撿的,你想剛才皇上多輕松,連磕巴都不打一個,說明一點都不心疼。”
說完張鶴齡也給了自己一巴掌,響亮地扇在臉上:“笨啊,眼前有金礦,我們卻只顧著撿砂粒。”
張延齡瞪大了眼,又方孔了。
他一拍大腿:“哥,咱們回去,跟外甥商量著來,他的生意要算咱們一份。”
張鶴齡不斷點頭:“對,查張懋和韓文也是咱們起的頭,幫著皇上打開了局面,不能用過就扔啊,新的生意得有咱們,成數還不能低了。”
兩人又快步折回了乾清宮。
面對去而複返的張氏兄弟,朱厚照笑了,張氏兄弟也笑了,狐狸窩都沒這麽騷。
“皇上肯定有更賺錢的法子,要不告訴舅舅唄。”
“是啊是啊,咱們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家人同吃一桌飯啊。”
張氏兄弟皮笑肉不笑地賣親和。
行,想知道?朕教你!
朱厚照點頭,揚手招來錢安:“出宮,去萬達街。”
張氏兄弟一肚子嘀咕,卻始終撬不開朱厚照的嘴。
好不容易熬到了萬達街,見朱厚照不斷在其間流連,東看西看,卻隻字不提他的新營生,張氏兄弟受不了了,堵住了朱厚照的去路。
“皇上,不是說新生意嘛,你可不能逗舅舅玩。”
“對對,舅舅事情多,家裡那些嘴都張著等吃飯呢。”
朱厚照一揚手:“這不就是了嘛。”
張氏兄弟順著朱厚照的手勢抬眼看,只見一條整潔的鋪上青石板的長街,寬六丈,兩旁是鱗次櫛比的白牆青瓦坊屋,一眼看不到頭,街口用數個石獅攔了起來,馬車進不去,只能步行。
步道也被分成了兩路,中間是一溜水的花圃,已經被移栽上了各式花卉,還有文竹斑墨佛肚,趁著冬青,彩的、碧的高低搭配,在寒日裡顯得生機盎然,將春意勾了出來。
張氏兄弟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這片產業要是屬於自己那就賺大發了。
但他們不笨,非但不笨,還聰明得緊,早就收到風聲,劉瑾從皇產裡劃出了最肥的那一塊,估計就是眼前這一片了。
要不要跟劉瑾搶?張氏兄弟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沒讓他們再等,而是信步走進了一棟二層樓,裡面早有夥計候著,將幾人引至樓上。
還沒開街,萬達街裡的夥計其實就是宮裡的內待,正在忙頭不顧尾地鋪排,但朱厚照來了,劉瑾又怎能讓他的搖錢樹沒了澆灌?
一群從宮裡調來的內待早就嚴陣以待,昨天約好了皇上今天要來掌局,劉瑾已經拿出了十八般武藝十二層功力,一定要把朱厚照待伺舒坦。
若是皇上高興了,再給他仙人指路,那劉瑾還不笑開了花。
是的,劉瑾打的跟張氏兄弟一樣的主意,這就是他一直想將朱厚照勾來萬達街的原因。
萬達街還沒開街,但劉瑾已經賺麻了,自從見到了萬達街的輪廓,那些京中的商家,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哭爹喊娘地求著劉瑾轉讓一個鋪位。
可劉瑾聽從了朱厚照的建議,隻租不賣,租也得招標。
做的是什麽生意,利潤是否可觀,形象好不好,這些全被劉瑾變成了硬條件。
即便是這樣,也壓不住老板們的熱情,他們看清楚了,萬達街一開街,別的地方就別想做生意,跌個三層都算是輕的。
啥叫標杆?萬達街就是。
哪怕進去了不掙錢,但掙到了名號對生意來說也不得了,因為已經可以預見,只要萬達街開張,京中所有的百姓都會往這裡擠,更別說什麽王公貴族了,那匯聚的錢流,海了去了。
整個京城,就沒有一處地方能將商肆弄得跟仙境似的,不去萬達街難道還拘在臭烘烘的西市?
鋪了街面又搞了下水,還建了公廁,萬達街的配置,甚至一些富豪家中都比不上。
這些,都是朱厚照給劉瑾出的主意。
到現在為止,萬達街預定下來的成交金額,已經超出了劉瑾受賄所得。
劉瑾也嚇了一跳,還能這麽來錢?
年節的禮單已經讓劉瑾吃驚了,萬達街也能賺這麽多就讓他失神了,更何況昨晚劉瑾回去跟張文冕對帳,很大一部分禮就不是那些官員送的,而是京中的這些個商家。
這些商家犯得著巴結劉瑾嗎?即便要巴結也不用這樣,全衝著萬達街來的。
這些都是正經錢,一分都不帶血沒粘罪的。
所以劉瑾今天起了個大早,來這裡準備迎接朱厚照,天上掉金塊,也得準備好個結實的籮筐不是。
朱厚照幾人剛進雅座,上來的茶還沒來得及揭蓋,劉瑾就迎了過來,還沒進門,那興高采烈的聲音就衝進了耳鼓:“皇上,皇爺爺,真的賺麻了,老奴這倍子都沒見過這麽賺……”
劉瑾的話語突然間就被卡斷了,好像有一隻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這隻黑手還在咕嚕咕嚕地喝茶呢,不喝不行,口乾舌噪,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