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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鳴初啼》第65回 張豺無計捉拿石韞 冉閔領軍終破鄴城
  鄴城之南,蕩陰

  石遵討伐張豺逆賊的大軍終於開到了。僅僅隔了月余,石遵即將再次來到鄴城。隻與上次不同,這一次石遵不是隻身而來,而是帶領諸將所率之十萬大軍。當此之時,其威勢之大,趙國無人能及,兵臨鄴城之下,虎視眈眈。

  石遵登上一處高坡,馬鞭手指遠方,興奮的說道:“諸將請看,鄴城就在前方,孤光複我大趙基業就在眼前。”

  孟準祝賀道:“恭賀彭城王撥亂反正,力挽狂瀾,我大趙錦繡江山終得以保全。”

  “孟大人言辭卻是中肯,然其首功者……”說著,石遵揮手向下面的示意道,“請石閔。”

  石閔只在不遠處,騎馬躍上高坡,下馬說道:“拜見彭城王。”

  “石將軍快快請起。”石遵隻雙手扶起石閔,一手握著石閔,一手握著孟準,一同走向前方,立定,注視遠方“今次起事,幸得兩愛卿之力。我石趙苦於內亂久矣,今當同心同德共襄盛舉。”

  石閔隻舒展其披風,笑言道:“陛下所言甚是,我趙國之境內,五胡四夷雜處,俱為一體,當別無差別。如此借諸族之力,我趙國當無敵於華夏。”

  孟準隻暼了他一眼,徑直向石遵進言道:“雖言如此,胡漢之大防不得不防啊。”

  石閔意欲爭辯,石遵忙勸阻道:“好了,二位皆是我趙國複興之股肱之臣,當同心同德,今張豺引軍與我在蕩陰對峙,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石閔略一思索,深邃的瞳孔似看到那幾十年前的蕩陰之戰,說道:“八王之亂時,東海王司馬越挾晉惠帝北擊成都王司馬穎,晉王師敗於此地,晉室傾頹不複振作,今我舉大軍與逆賊會戰此處將一戰而定鼎。”

  孟準對石閔放低姿態,身形矮了半分,堆笑道:“石閔果是豪邁,既如此有勞將軍為我前鋒,打開往鄴城的通路。”

  “呵,果然動嘴皮子是得不了江山的。”石閔隻一個箭步跨向他的朱龍馬,操起他的雙刃矛,在馬上對下面的眾將士說道,“眾人隨我為全軍打開出路。”

  隨著一聲哨響,石閔在前,眾將士滾滾向蕩陰開去。

  眼瞅著石閔離去的背影,夕陽的余暉落在孟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陰鷙。

  “陛下,石閔終非我羯族一員,漢人如此起事恐對陛下不利。”

  石遵看著空空蕩蕩的大帳,悵然若失,許久長歎一聲:“如今石氏諸子之中豈有石閔這般聲威,離了他誠是不行啊。”

  “陛下,自古飛鳥盡良弓藏,這石閔這把勁弓恐終會射中石氏一族,望陛下早做思量。”

  鄴城的詔獄裡。一行人獄卒拿著枷鎖,鏈條,敲打著獄門走到一處尚且明亮的號房。

  “出來,你的苦日子快結束了。”一個上了年紀老獄卒嘴裡碎碎道。

  獄門緩緩打開,一個清秀的人女子,連帶著旁邊的一個侍女被隨行的女婢扶了出來。

  那獄卒剛想給她倆上枷號,就被旁邊的侍女申飭,“你們都給我退下,這是劉太后要的人,快滾。”

  隨即那個侍女往號房裡說道:“石韞公主,劉太后有請。”

  鄴城鄴宮寺

  石韞被侍女梳洗一新,載著油壁車裡,往鄴宮寺載去。

  “吱~”沉重的寺門打開了,石韞走進昏暗的廟宇,佛像前,劉太后正在誠心禱告。旁邊的石世在側。

  一個侍女從門口一陣小跑,走到劉太后跟前耳語了幾句。劉太后聞訊緩緩起身,

回頭,說道:“石韞,果好久不見。”隨即示意左右侍女盡皆退出,寺內只剩劉太后、石韞、石世三人。  石韞緩緩的走過來,向前一施禮,說道:“劉後、不太后別來無恙。”

  寺中隻燭火搖曳,映襯著佛像一半明一半暗卻是有點瘮人。

  “石韞,汝終於得償所願,‘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大和尚一語成箴,我趙國基業將盡毀於石閔之手,”劉太后終於忍不住,爆發道:“你開心了,終於可以報你父親的仇了。”說完劉太后再也撐不住了,俯下身來抱住石世,“可憐我家的世兒。”

  石韞緊緊握住拳頭,一字一句吐道:“劉太后殘害先帝骨肉,張豺賣官鬻爵,朝政皆出自朋黨親族之事,我臣不忍趙國江山毀於汝等婦人之手。”

  劉太后怨憤道:“我一婦人死就死了,奈何要謀害我世兒。”

  石韞頓生疑慮,“太后這是何意?”

  “這是檄文,你自己看吧。”劉後說完從身後抽出一冊布帛,扔給石韞。

  石韞撿起,隻湊著那幽暗的燭火看到。其上大意寫著:“王室多難,女主臨朝,奸臣用事……石遵年長且賢,先帝有意許之帝位,石世衝幼……當退位讓賢,以膺天命。”

  “本宮已聽說,石遵已立石閔為太子,汝家天下如今要落入外人之手,汝九泉之下有何面目面對石氏的列祖列宗。”

  “不會的,石閔不會的。”石韞隻呆呆的坐在那裡。

  劉太后扶住石世的肩膀,眼睛直視著他,說道:“世兒,你可知道嗎?為君者喜怒不形於色,所謂孤家寡人,你終是沒有朋友。”

  石世莊重的點點頭。

  “咚!”寺門被軍士一把撞開,張豺領兵進來,隻瞧見了地板上的石韞。

  只見張豺一個跨步,向劉太后和石世稟道:“老臣見駕來遲,萬望恕罪。”

  “快,快扶我起來。”劉太后對著石世囑咐道,“如今戰況如何?”

  張豺側眼看了一下坐在地上的石韞,回頭說道:“石遵軍勢大,加之石閔奮勇,我軍……”

  “但說無妨。”劉太后說道。

  “我軍蕩陰遭遇大敗,如今殘部皆退回鄴城固守。”張豺低頭再看了一眼石韞,稟告道,“我鄴城自先帝遷都以來,累經修繕,城防角樓堅固,當是無虞。”

  “既如此,有勞張太保了。”石世扶住劉太后意欲出走,卻見張豺叫住劉太后,“太后,老臣還想借一人使用。”

  石世見張豺意有所指乃石韞,大急道:“石韞公主無心之過,不可……”

  “世兒!”劉太后大怒道,“皆聽張大人安排。”

  “起事之日石閔盡遣送城中妻兒,隻石韞未有安排,今其舉大軍來犯,其所顧忌者隻石韞一人爾,來人啊,將石韞押到城樓之上,與此城共存亡。”

  說完,一行人執鐵索,將石韞捆綁,往殿外而去。

  鄴城鳳陽門城樓上

  “你們聽說了嗎?這次來的人是彭城王。”一個上了年紀的伍長依靠長戢在垛口歇息。

  “快,快開城門。”正說話間,低下有人大喊。

  那伍長起身看了一眼,問道:“汝等從哪裡來?”

  只見前頭扛旗的軍士喊道:“吾等從蕩陰而來,這是殿後的一隊,最後一隊了,快開城門。”

  “又是從那處而來。”伍長隻措手,起身招呼這一隊的軍士喊道:“兄弟們,放橋,起門。”

  眼見隊伍通過城門,軍士趕緊將吊橋升起,眾人得空相聚歇息。

  “伍長,這是我從我家鄉帶來的大棗,你嘗嘗。”一個剛入伍的小兵卻是機靈。只聽那小兵趁機問道:“伍長?你剛才說什麽呢”

  “你這小鬼,想打聽的不少啊。”伍長毫不客氣的從他端著頭盔裡的大棗裡拿走了兩三顆。

  一遍嚼著一遍說道:“石虎諸子中彭城王年歲最長,且素有文德,這皇位原不是當今陛下。”

  那小兵也笑道:“這也難怪,我羯族皇帝石勒、石虎哪一個不是赫然無功,若是找個守成之住也不是石世那般小兒,我趙國啊,幾如那晉室一般。”

  “噓……”巡邏的將校恰巧路過此地,“你們不要命了,休得妄言國政。”

  伍長暼了一眼那人,“原是校尉大人失敬失敬,”那伍長見校尉前來,也不慌張,拍拍身上的塵土,慢慢從依著長戟站起,說道,“怎的?從宮中龍騰禁衛貶謫至此還過的好嘛?”

  “汝休得胡言,看我不斬了你這妖言惑眾的**。”說著幾欲從劍鞘裡拔出寶劍。

  “咚、咚、咚。”戰鼓擂起,角樓之上的軍士大喊道:“石遵大軍前鋒已抵鄴城城下,速回戰位。”

  城牆之上三三兩兩的軍士站起,鄴城守備像一架陳舊的水車,終於開始運轉了。

  “暫且饒過你,還不歸位。”將校隻惡狠狠的說道。

  “為父奔喪本是常理,有何可拒。”那伍長嘟囔道。伍長只看著手下的軍士呆呆站在那裡,吼道:“你們看著幹嘛,將校說了,速速歸位。”

  “快,快點走,”這時一個軍士押著石韞登上城樓。張豺就在身後跟隨。

  那個小卒隻回頭,見此向伍長說道:“伍長,他們竟然把女人都架上來了。”

  伍長嗤笑道:“張豺窮途末路,欺負孤兒寡母算什麽本事,竟出此下策。”

  這時張豺命人將石韞押上垛口,張豺探身眺望,只見遠處石遵大軍沙塵滾滾,旌旗蔽日。前鋒大軍的“閔”字大旗迎風飄洋。

  此城下的石閔前鋒大軍停住了腳步,石閔徘徊在鳳陽門前駐足,歎道:“‘鳳陽門南天一半,上有金鳳相飛喚,欲去不去著鎖絆’。鳳這鄴城雄於河北,此恢宏之勢天下少有。”

  王泰此時向前,在石閔旁邊說道:“‘飛陛方輦而徑西,三台列峙以崢嶸。’可惜如此壯麗之城所托非人。”

  石閔指責旁邊交錯密布的角樓,垛口,看著那數十丈高的城牆,隻歎息道:“自古攻城為下,今我大軍雖言勢重,然皆張豺憑堅城而守,攻城恐傷亡大矣,竊為不智。”

  “將軍所言甚是,自古攻心為上。我已散布宣言說彭城王為父奔喪,非為奪帝位,且張豺雖嚴刑峻法,殺戮者甚重,戍卒皆敢怒不敢言,我軍之聲明隻誅首惡,不及其余,想來過一些時日,城中必有巨變。”

  “王泰所言有理,吾等暫且……”石閔隻吩咐眾人暫勿攻城,這時城門樓上張豺挾製石韞,隻大喊道:“下面的石閔聽著,汝看城牆上是何人?”石閔正欲回馬思量退敵破城之策,只見城牆上的人大喊道,“你好好看看,如果你的人馬離開鄴城三十裡外,我保石韞不死。”

  王泰隻拱手致意道:“將軍,謹防有詐,不知上面是何人?”

  石閔欲策馬往前,只見王泰隻瞅了一眼城牆,上面弓箭手赫然瞄準此處,正在彎弓搭箭。

  “將軍不可往前。”王泰赫然叫住。

  城牆之上,張豺正拿刀架在石韞的脖上,逼迫道:“你快出聲,否則就將你結果。”

  石韞隻側臉看著她,許久突然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張豺隻意欲砍去,其弟張雄小心勸阻道:“大哥,我等只有石韞做質方能遷延時日。拖則有生機啊。”

  “蹦”正說話間,只見一把利箭隻刺到城牆上的匾額,張豺隻探頭張望到,原是石閔拿著鐵胎強弓隻射張豺,只差幾分就射到石韞了。

  “大哥,看來挾持石韞不管用了。”

  張豺狠敲擊了城牆,“唉,石韞,妄你對石閔一念深情,漢人終不與我同心。”

  就在這時,張雄推搡其張豺,“大哥快看,城牆上有人縋繩而下。”張雄指著旁邊的垛口上,有些士兵正沿著繩子,滑下到地面投靠石遵。

  張雄帶隨從隻上前怒斥道:“你們幹什麽?”喝住了意欲走了小卒。

  旁邊的那伍長喊道:“彭城王來奔喪,吾當出迎之,不能為張豺守城也。”

  張雄聽聞大怒,隻那馬鞭抽打伍長,“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家夥,看我不打死你。”

  那伍長抱頭哀求道:“張將軍,給下面人一條生路吧,石氏內亂,與我等何乾,切莫做了人家的炮灰,我等只是逃生去了。”

  正說完,突然“嚓”,一柄長刀隻插那小兵的身體,應聲倒下,原是張豺,喝道:“若膽敢亂我軍心者,此人便是下場。”

  隨即命侍從:“砍繩!”

  伴隨著一絲淒厲的聲音,還未來的及下來的爬繩軍士也下墜而死。

  看著從城牆攀附繩子跌落下來的屍體,城門內防備的後續部隊,張離部屬已經群情激憤。

  一人說道:“吾等本就是龍騰護衛,那日張豺盡屠宮中禁衛,吾等同袍子侄皆沒欲他手,勢不能為其守也。”

  隨即有人附和道:“對,先帝有遺言讓石遵輔政,如今石遵大軍已在鄴城郊外吾當出迎以待。”

  張離此時在親衛的簇擁下,登上一個木箱,站立在鳳陽門前喊道:“諸位膽敢妄言迎石閔者力斬不赦。”

  此時其身旁的一上了年紀的龍騰護衛,上前走到張離跟前,“末將有事要奏。”

  張離見其態度恭敬,步下木箱,隻一個箭步那龍騰護衛隻擒住張離的脖子大喊道:“今張豺倒行逆施,吾等勢不能為其守城也,眾位開城門以迎石遵。”

  張離的親兵見主帥被擒,束手無策,一人剛想反抗,卻見隻被一龍騰護衛斬殺。余下的親兵盡皆站立不動。

  那挾持張離的老兵喊道:“張離開城門以引石遵。”

  聞聽此言,眾人瞬間明了,紛紛大喊。

  “張離已投石遵。”

  “張離大開城門。”

  只聽那老兵在他旁邊說道:“張將軍,事已至此今拒張豺是死,拒石遵也死,等死,望將軍有一念之仁,放屬下一條生路。”

  隨即,那老兵大喊道:“郡守大恩已報,吾去矣。”隨即引劍自刎。

  張離被他脖頸上的血沁入了眼睛,隻透著血紅,兩側甬道,營門的軍士已經開拔過來。

  “何人放箭?”此時石閔在城下正在呵斥。

  猛的回頭看到原來是王泰。

  “王泰,你。”石閔一時語塞。

  “將軍豈能因一女人而廢大事。”王泰決絕的說道。忽然他指著城門出,喊道,“將軍快看,鳳陽門有異動!”

  石閔只見此時鳳陽門處城門已經漸漸打開。城牆上的守備已經被城內的龍騰禁衛攪得些許混亂,隨即舉起他的雙刃矛喊道:“眾軍隨我殺入鄴城。”

  石閔的前鋒大軍趁隙殺入城中,如潮水般湧入鄴城。石閔在眾將的簇擁下騎馬穿過鳳陽門,在上頭的城牆上,石韞隻望著他。石閔隻抬頭和她對視片刻,隨即直視前方,隻喊道:“從今日起,進兵鄴宮,不得放跑一人!”

  這時左衛將軍王鸞策馬趕到,宣道:“彭城王有旨意,石閔勞苦功高,今鄴城已破,當遣部屬移駐休整。”

  王泰憤懣道:“如今鄴城已破,此時收兵不是果子給他人摘嗎?”

  “汝等要違命不成?”石閔已經瞧見遠處石遵的大軍正在緩緩開來。

  石閔隻道:“不要說了,回稟彭城王,吾等謹奉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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