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奴隸女孩的話語裡充滿了熱情,她猶猶豫豫地望著塞克奴,神色不定。
驀然間,她瞥見了塞克奴手裡的奴隸合同,驚喜地問道:
“大人,我要跟你走嗎?”
塞克揉了揉頭,有些不悅,他剛要開口,那女子身旁的老婦人卻神色焦急地道:
“妮可,事到如今,你怎麽還像個小姑娘一樣?”
“你不屬於任何人,你只是一個工具。”老婦人的語氣裡充滿了絕望。
妮可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他緩緩走到老婦人身旁,蹲了下來。
塞克奴望著那兩人腳下泛黃的白布,不禁感歎兩人的命運。
但是,塞克奴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他早已見慣了這類事情。
“你們要跟我走,但是不要抱有任何期待。”塞克奴思考一番後說道。
話已明了,他知道妮可對自己有某種期望,但是他人的期望,對塞克奴來說是一種煎熬,永遠都是……
“哼哼,你在想什麽?居然還對男人抱有幻想,在我這裡你還沒受夠嗎?”遠處的巴頓,倏然譏諷道。
話音剛落,一直在觀察這邊情況的亞述,凶巴巴地側過身瞪向巴頓。
巴頓識趣地低下頭,吐了口唾沫,道: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一無所有了。”
塞克奴搖了搖頭,他走到橡木門前,拉了拉門,門卻紋絲不動。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焦躁感,塞克奴將雙手放在橡木門上,下一秒,那門轟然向前倒塌。
“哈哈,這個破門,也有今天,和我一樣,哈哈哈。”身後傳來巴頓的自嘲聲。
“走吧,妮可。”老婦人拉起妮可的手,站起身,緩緩走來。
“好的,薩默。”妮可對老婦人回應道,她緩緩站起身,顯得十分沮喪。
最後巴頓回過了頭看著塞克奴,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你遲早也會變成這樣……”
外面的空氣中透著一股涼意,亞述走到隊伍前面,他呼了一口氣。
在火光下,那股熱氣微微可見。
塞克奴用袖口擦拭著剁刀上的血跡,他身上的黑色軍服已是破破爛爛,左肩上象征著隆恩王國一級軍武長的金色肩章已經脫落一半。
塞克奴一把扯下肩章,將它揉成一團,隨手扔掉。
亞述身上的黑色軍服完好無損,褲腿和靴子上倒是有些血跡,挎在他後背上的那把黒鷲二式後膛槍也在今天完成了它的第一次服役。
“有什麽要問的嗎?”塞克奴檢查著身上的傷口,皺著眉頭問道。
“有很多……”亞述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有些發顫,也不知是怕還是冷。
“在這個地方,有多少蒙受‘恩典’之人。”
塞克略作思索,然後嚴謹地說道:“表面上只有六個,全部分散在在‘深淵之口’四周。”
深淵之口是個垂直的洞口,全長2400米,洞壁搭建螺旋階梯,是來到這個地下之城的唯一路徑。
亞述點了點頭,塞克奴見到後繼續說道:
“以深淵之口為中心,深淵衛戍部隊共分為五支,分別是東部總隊、東南總隊、西南總隊、西部總隊和西北總隊。”
亞述恍然大悟,道:
“也就是說這五支總隊,明面上各有一人?”
“幾乎正確。”塞克奴略做思考,轉而說道,“東部有兩人,我和貝奧·肯斯。”
亞述略有疑惑:
“為什麽東部總隊明面上有兩個人?”
塞克奴微微停頓,
他搓了搓手,看向亞述的背影,道: “在加入衛戍隊之前,我一直是阿德萊德的手下,只是,在三年前她突然將我送到東區總隊,應該是另有所圖。”
阿德萊德是東部大軍首,也是東部實際領導人,塞克奴自然不敢有分毫怨言。
“這樣啊……”亞述點了點頭。
妮可全程陰沉著臉,在聽到兩人的對話內容後,也露出一副頗有興趣的模樣。
只有那老婦人薩默,全程面無表情,只是背著手走在最後面。
塞克奴倒也不擔心他們跑掉,畢竟在這個地下世界,實在活不下去的話,做個奴隸還是有口飯吃的。
一旦失去了主人的庇護,奴隸就會徹底失去活下去的靠山。
“那麽,你為什麽來這裡?”塞克奴看著亞述的金發,知道他是一個貴族。
亞述稍稍沉默了一下,他握著火石燈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被放逐了,我的父親……一直不怎麽看得上我。”
“果然如此。”這點東西塞克奴早就知道。
由於亞述的身份,他還沒來這裡時,衛戍部隊就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
他們為此津津樂道一陣,一個貴族來到這裡,還不是做官,那屬實罕見。
聽到這裡時,妮可望了望亞述,又扭過頭看向塞克奴,最後像是放棄了一樣,再次低下頭默默走路。
老婦人歎了口氣,依舊是面無表情。
四人來到一段滿是汙水的路,塞克奴和亞述來之前就已經走過這裡,水不深,剛好到小腿的位置。
眾人涉水而走,塞克奴望著水面,想象著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在滿是汙水和疾病的城區中奔跑。
他們當中大部分活不到成年,死後連個埋葬的地方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深呼一口氣,將憋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隨後又動了動肩膀,全身的骨頭都開始劈啪作響,嚇得亞述幾次回頭。
忽然,前方出現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輪廓,亞述將火光照過去。
那是一個人坐在汙水路地面上的人, 他一動也不動,任憑汙水浸透自己的衣裳。
塞克奴微微停頓,待看清那人的面孔後,道:
“是‘狗哨’,直接過去吧,這人是個情報販。”
待四人接近狗哨,亞述發覺那人長了一副中性面孔,穿著一件靛藍色夾克,左臉頰纏著繃帶,只露出一隻翠綠色的瞳孔。
狗哨見塞克奴走來,露出一副開朗的神色,說道:
“哎呀,真是大鬧一場呢。”
塞克奴露出淺淺的微笑,走到狗哨近前,彎下腰背,盯著他的眼睛,道:
“是啊,從此以後又有一條街的人恨死我了。”
狗哨萌生笑意,他抬起半笑不笑的面孔,翠綠色的雙瞳裡充滿了欣喜。
“免費告訴你哦,你要回的那個要塞,今天可熱鬧了。”
塞克奴直起身問道:
“怎麽,我的仇家都集齊了?”
“嘻嘻。”狗哨笑出了聲,“沒錯,百年難得一遇哦,嘻嘻嘻。”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響起。
塞克奴頓時垮下臉來,他捂著頭,閉著眼睛,仿佛逃避現實一般,道:
“算了,等我把他們都殺了,看你還笑的出來嗎?”
等塞克奴睜開眼,狗哨早已蹚著水走遠了,突然,他又回過頭揮了揮手,道:
“活下來哦。”
塞克奴拍了拍腦袋,重重地歎了口氣。
在不遠處,數百盞火石路燈,照亮了一整片區域,區域盡頭是一座碩大的要塞城牆,它橫亙在這座地下深淵,也不知已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