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當然不知道蒼符是在什麽時候沾染上的，隻後來發作的時候聽他一直喊癢，也以為只是一般的皮膚疾病，給買了條999皮炎平就沒當回事。

　　現在看來，問題嚴重著呢！

　　第二靖握著刀柄，一手抓著蒼符手腕，然後定定盯著他的眼睛說:“開肉取蟲。你忍忍。”

　　蒼符沒敢回話。憋著一口氣親眼見著那鋒利的刀刃在病變的手臂皮膚處輕輕一劃拉，就是一條約三厘米左右的口子。他自認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免不了一股鑽心的疼痛，咧起嘴幾乎要喊出來。

　　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血！

　　放開他的手，第二靖又將刀轉了個方向，自己另一隻手握住刀尖又那麽一劃拉，動作很快等蒼符和胖子看明白含義時，嫣紅血跡已經順著掌紋淅淅滴進事先放在桌腳下的清水中，沒多會兒也染得嫣紅。然後推到蒼符面前，讓他把傷口往盆中央伸一伸。

　　胖子也好奇地湊過來，觀望許久後喊道:“哎有了有了！”

　　似乎有什麽在輕輕蠕動著，仔細一看，那皮開肉綻的傷口處，粉紅的肉間，一條條白花花的肥胖蠕蟲正一一探出腦袋，像是聞到什麽美味食物一樣，扭動著從肉壁中擠了出來。

　　帶著一絲絲乳白色的液體，像膿液。積少成多而致使蠕蟲無法吸附在皮膚上，接二連三掉進盆裡。跟下餃子似的。

　　兩人當即震驚得合不攏嘴。

　　蟲子掉入血盆中後立刻扭動著那細長的身軀掙扎，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如同一條條剛孵化的蛆蟲！

　　這番景象硬是把蒼符和胖子看得頭皮發麻，不住面面相覷。

　　這時，第二靖又讓胖子去門外的摩托車裡放了點汽油來，等蒼符手臂上的蟲子都取得差不多，人也面色慘白的時候，整杯汽油澆進水中，那滿盆的蠕蟲頓時如同翻炒的豆子，哄成一團。

　　第二靖快速擦了根火柴，扔下去後一把火直接點燃了盆。火苗竄得半人高，刹時濃煙滾滾，騰起來的氣味宛如滋滋烤肉。

　　但終究是食人的肉，喝人的血所養出來的蟲子。知道之後，任誰都不會覺得噴香。胖子經過這一夜的劇烈活動，即使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也還是捂著鼻子抓著凳子厭惡地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之後才砸吧著嘴說:“我勒個去，這到底是啥玩意兒?狗子，你就帶著這些東西生活了一年啊！你當真啥感覺都沒有?肉都快要被蛀空了好嗎！”

　　蒼符看著自己手臂癟下去的一塊肉也不可置信地吞了口唾液。又看著第二靖從容不迫地拿起毛巾擦拭著自己的傷口，說了一句:“屍蟲。”

　　然後去往衣櫃的抽屜中拿出些消毒用具，給蒼符處理手臂。

　　胖子驚訝不已，“不是說屍蟲隻吃死人屍體的嗎?怎還……”

　　“蠱。”

　　“蠱?我擦嘞……這……”

　　蒼符和胖子腦中立刻想起一件事:舌蠱！之前蒼二爺子曾提過。

　　不過眼下這些蠕蟲到底是不是舌蠱，第二靖沒有直接明說。隻道他一直在追查這件事，牽連甚廣且複雜。索性已經差不多了，所以沒什麽可說的。

　　從村長帶去的人無意中被種下舌蠱開始到現在，已經七八年過去了，想不到如今又再次重現。這其中內情的複雜程度，恐怕不是親身入手過這件事的人都聽不懂。胖子就沒再追問。

　　可心裡憋著一股子悶氣，他不吐不快，當下質問起第二靖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

　　“你知不知道狗子一直在找你?打了多少電話探了你多少消息?給人說一聲能把你怎地?胖你三斤還是瘦你三斤?還有今兒個要是沒有狗子這一鬧，

你丫是不是打算就永遠躲著不露面了嘿?”　　蒼符立刻從發呆中回了神，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你大爺的，我哪有！”

　　不過話既然都說開了，自己不好再沉默，以免今天要是不弄清楚，下次見面時又不知道得是多久以後。

　　於是輕咳一聲，說:

　　“關於老海神觀的事……村裡有很多謠傳我大概都聽說了。青青。但胖子和我都不信，所以今天……我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聽你親自說一說。”

　　第二靖沒有拒絕。胖子也默默豎起耳朵。

　　蒼符先清清嗓子，之後才小心翼翼問他:“剛剛……暗室下面那個是什麽東西?難道真和傳聞所說的一樣……是蘭姨嗎?”

　　第二靖搖搖頭:“是三十年前上一代‘大澤’從女娜島中移植出來的一株植物。”

　　蒼符和胖子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植物?到底怪異到了什麽程度胖子不知，不過早些時候見第二靖在得知蒼符跌墜下去以後的沉重反應，肯定不簡單。

　　以及這“女娜島”乃是只在老一輩人們口中提到過的地名，不禁令他身上所有的好奇細胞都活躍起來。耐心等著第二靖接下來向他們展示了這“外來之物”的詭異處。

　　房間不起眼的角落處有一張舊長桌，桌上覆蓋著塊黑布，掀開後是一台這年代的老式電腦，機頭很大很笨重，邊框泛黃。應該用了有些年頭。

　　按下屏幕開關，許久之後屏幕內仍漆黑一片。留意，比之前多了四個線條纖細且均勻的方框，以及輕微一閃一閃的光線。頻率很高。

　　第二靖繼續掌控一旁的鼠標，放大前排第二個方框，然後指向屏幕中的一個露光點。恰巧，正處於屏幕閃光的線條內，所以一時間連胖子和蒼符都沒注意到。

　　“細縫。”

　　按照他的指示，蒼符和胖子不由彎腰湊過去。分頻率不太好，但仍然能看出那亮光中似乎有一點淡淡的墨跡在微微移動，轉動。

　　一左，一右，一左，一右，一左……然後突然定在中間。蒼符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縱使隔著屏幕對視，感覺心也跟著顫了一顫，抬手哆嗦地指過去說:“臥槽！眼眼眼睛?！”

　　第二靖輕一點頭以作肯定，他就更加膽寒，全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胖子卻仍不知所雲，拍開他的手問:

　　“啥玩意兒啊把你嚇成這樣?怎我啥也看不見?”

　　第二靖走近後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比劃起來。毫無規律。

　　起先胖子一頭霧水，但隨著第二靖越畫越多，越來越明顯，他試著認真去看。似乎……似乎是一種物體的輪廓。他在描幕輪廓！

　　眼前的黑不是黑，而是，樹乾！說白了也就是樹乾遮擋住了壁光及監控的所有探頭，並且仍在遊走交纏，欲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來遮擋住所有光線和視野。而那隻咕嚕嚕轉動的眼睛，像是在偵巡一個罅隙，一個能夠一破而出的缺口！

　　以前，通過這台電腦，在第二靖看來一直以為只是棵已經枯死了的怪樹。而若不是蒼符無意間闖了進去，他猛然這麽一看，才知道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偷龍轉鳳，並且已經發展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如果再讓它發展下去，豈不要悄默默翻了整個海神觀的天?

　　胖子也看得瞠目結舌:“嘿！神了！又他娘是個成了精的鬼玩意兒。不是我說你啊悶罐兒，你要真覺得寂寞隨便養個貓啊狗的沒人會說你。可豢養怪物這事………正常人誰會乾?你倒好，還覺得挺合適?怪不得大家都謠傳……”

　　他停了下來，沒再繼續說下去。

　　展示完畢後，三人又回到圓桌座位上，蒼符問:“那蘭姨呢?蘭姨現在還好嗎?”

　　第二靖回答得很平淡:“過世了。”

　　“過……”

　　“嗯。壽終正寢。”

　　沉默得很凝重。其實，他們也早該預料到的。

　　年紀大了。而且這一路走來，放眼偌大的老海神觀裡頭但凡還有個別的人在，也不至於放任到這種地步。更別說還是個願意打理家務的女人。

　　看來第二靖獨居已經很久了。

　　只不過仍很讓人感到意外。尤其胖子。按照村子裡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輩尿性，茶余飯後，對一些八卦消息有著迷一樣的執著。

　　哪家出了點兒事，比如謝家昨晚因為考卷分數低揍了孩子，趙家母豬這胎生產了幾隻小豬仔，黃家閨女和哪個村子的哪個小夥兒搞對象等等，兩天之內必然傳得眾所周知。

　　然而，怎麽連“大澤”家家眷過世這種事都沒一個人知道！又是什麽時候亡故的?那是不是說也沒舉辦過相應的葬禮?沒有一個人著手相助?

　　胖子悶悶地掰著手指，面色很難看;蒼符也拍拍第二靖的肩以示安慰。都過去了，就別想那麽多。

　　既然知道蘭姨和樹的事，就已經排除異變的說法。接下來對於村子的謠傳，該怎麽對大家解釋他們心裡也有個底兒。

　　可這“女娜島”究竟又是怎樣一個充滿詭秘莫測的地方?為什麽會生長出這樣一株怪物?還是說所有植物都一樣……

　　說實話樹莖能夠像人的肢體一樣靈活擺動，又像橡膠製品一樣可自由伸縮，現在是仍困在石室裡，那萬一要是真被它尋著空隙逃了出來，豈不比那紫晶螺還難對付?

　　有關於今天，蒼符和胖子來了海神觀整整三個小時，為什麽都快把海神觀鬧翻天了第二靖也沒露面的原因?

　　第二靖說他在收拾東西。

　　把胖子氣得夠嗆。這麽長時間，就算把他整間屋子翻新一遍也夠了，再說也不可能沒有聽到一絲響動。他難道就一點不在意哥們兒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