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時間,他不禁所有毛孔都張了開來,仿佛仍身處在那令他驚恐的石室中。就連胖子問他“掉下去後是個什麽地方?有沒有遇到什麽東西”的時候,他也隻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石室”。
出於疑惑,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對胖子說:“……胖子,我問你個事。關於蘭姨異變的傳聞,你知道多少?有沒有驗證過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純屬村民們以訛傳訛?”
胖子剛開始還有些腦子轉不過來,隨後立刻仰頭哈哈大笑,“嘿,狗子行啊。你以前不是不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嗎?怎?去地下室走了一趟怎還給你思想覺悟變低了嘿。
當年的事我不知道什麽情況,也沒親眼瞧過,我老爹不讓我去。但大家都一致這麽說,想來不是空穴來風。不過,經你上次批評我覺得很對,現在是科技信息社會,咱得相信科技之光啊!
關於蘭姨異變這種說法,咱也不能說不完全同意,只能說或許是真的被什麽東西咬過,因為自他們從女娜島回來後幾乎再沒露過面。但我覺得應該不是異變,可能是病毒。蘭姨感染了某種厲害病毒,所以會發生一些肢體變化。以前,你知道的咱這窮山僻壤的鬼地方,醫學認知十分有限,只有一個治療頭疼腦熱的村醫。他連風濕都治不好,哪會治什麽病毒感染。所以沒什麽可信度。
哎對了,咱倆今天來這兒不就是親自來驗證這個消息的嗎?是不是真的自己有眼睛自己看唄。怎?你會有這種想法……難不成,你已經親眼見過蘭姨啦?就關在圍牆底下的石室中?”
蒼符聽完後,神色不由自主地凝重了。
胖子見他這麽惆悵,當即也深知問題的嚴重性,不禁正色幾分,問他:“不會吧不會吧?狗子,你真的見過蘭姨啦?”
蒼符不禁遲疑。他再一次認真回憶著當那個“瘤”轉過來以後的景象,皮膚乾皺發黑,但眉目分明,輪廓清晰,仔細一看,那神情說真的的確很像蘭姨。
這幅畫面他恐怕一輩子都很難忘了。而且在他還沒認出對方之前,蘭姨就一直叫著他的名字,把心臟摘下來的那一刻,說得也是“阿姨沒什麽可招待你的”。
這樣的長輩之姿,言行舉止如果對方是個真真切切的人,可不正是蘭姨十幾年前對小輩們的和藹儀態嗎?
但……說實話他仍不敢拍著胸脯打包票,心中也疑惑萬千。
因為那時候他雖然已經恐懼到極點,但嚴格來說,對方本質上仍屬於植物科類。這點他還是分得清的。只不過這棵樹……怪異得令人頭皮發麻。而且那顆果實應該不是一隻普通的果實,感覺告訴他,這棵樹的秘密,異變之後所有玄機應該都在那隻蘋果上。
所以他不敢吃。
胖子撓著頭,說:“怪哉。看來傳聞都是真的了。這女娜島上到底有什麽鬼玩意兒?咬一口人就變樣,怎麽會這麽邪乎?哎狗子,你看到蘭姨最終變成了個什麽怪物?她有沒有傷害你?”
蒼符還沒回答,第二靖又端來一個陳舊的銅火盆,裡面炭火燃得通紅。仍冒著縷縷輕煙。看來是剛生起來的。
於是連忙示意胖子閉嘴,哪有當著主人面兒去談論人家雙親的。
看向第二靖,蒼符有一肚子的疑問想當面問問他,到底在搞什麽?為什麽總不現身?海神觀裡為什麽會有這種怪物?而且面對這麽多流言蜚語卻不作回應?尤其是,石室自己看到的那棵詭異的樹到底是不是蘭姨?
然而,
放下火盆之後他又要走。蒼符連忙抓著他,喊了一聲: “青青……”
第二靖抬頭看看蒼符,說:“水”。說完又走了。還特意把門也帶上,以防火盆的熱空氣外漏。
胖子暫時拋開之前的凝重,往椅子上一躺,長長舒了口氣。四仰八叉甚是愜意,說:“嘿!算你有良心。咱都來了這麽久了,該受的不該受的罪都受了,才想起來要給咱斟茶賠禮道歉。得,看在你態度良好的份上,小爺我就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原諒你。”
好一會兒,第二靖又回來了。手裡確實有水,不過不是胖子想象中的茶水,而是又端來一個紅雙喜臉盆,也是溫熱的水,放在桌腳下。
胖子不明白了,“哎哎?怎麽個意思啊悶罐,不帶你這樣的嘿,端個盆是把我們當水牛了麽?”
蒼符也不明白怎麽回事。
第二靖看看蒼符,說:“等等。”說完,第四次出了門。
正當兩人一臉狐疑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昂————”的嚎叫,一聲接著一聲,淒慘無比。在這萬籟寂靜的夜裡使得十分滲人。蒼符忍不住打了一寒顫,細聽,很耳熟。像是來自之前窮追著他們不放的紫晶螺的。
胖子哈哈笑了起來,往椅子上一靠,說:“行啊這家夥。也並不是什麽都不在乎咯。你說打海獸就打海獸唄,怎還想著在你面前邀個功啥的。嘖嘖……”
第二靖回來了,滿手是血,右手還握著一柄約莫半米左右的刀。一股腦兒在之前給蒼符他們擦洗血跡的臉盆裡清洗起來。
然後從血水中撈出一顆約莫拇指般大小的血紅珠子,遞給蒼符說:“吃下去。”
“吃……?”蒼符有點受驚。
胖子也一時興起湊了過來,看著那珠子說:“我說是什麽啊就吃?這啥玩意兒?你從那海獸身上取下來的?結石嗎?”
“內丹。”
“內……”胖子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等坐穩後又湊了過來拿過珠子,一臉唏噓地舉到眼前仔細端詳起來。別說,那血紅的珠子在燭光的烘托下反射出層淡淡的紅光,比紅寶石還色深一個度,十分漂亮。他不禁感歎道:“謔,這可是件稀罕寶貝嘿!珍稀得很,沒想到這玩意兒體內居然有?難怪這麽難對付。不過……殺螺取珠,狗子你要修仙?”
蒼符猛搖頭。
胖子看向第二靖:“我說悶罐兒,這玩意兒能給人吃嗎?狗子為什麽要吃?如果吃了會怎麽樣?”
第二靖說:“有益無害。”
“有益無害?”胖子挑著眉,又盯著珠子看了一會兒,之後遞給蒼符:“那就吃唄,咱二哥都這麽說了。”
蒼符:“……”
說到“吃”,不禁令他又想起那隻心臟蘋果,和這個珠子同樣都是血紅的,也還是從那海獸體內取下來的東西。雖然沒有跳動,完完全全的一顆玻璃球,但表面仍有著紫晶螺的余溫,紫晶螺的腥氣。只要一想起來那長長的舌頭和嘴裡噴出來的粘稠液體,他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感覺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他打心底裡是拒絕的。但比起那棵人體樹,第二靖的臉上多有一分耐性和理解,仿佛知道他之前曾經歷過什麽,眼下正等著他做足了思想鬥爭。之後,該怎麽吃還得怎麽吃。
避不了,實在沒辦法,蒼符乾脆心一橫,閉著眼睛快速丟進嘴裡伴著唾液咽了下去。
鹹,跟吞了一杓鹽似的鹹到發苦,苦得舌頭根發麻。在喉嚨的時候還卡了一下,他捶了幾下才順利落進肚中。
紫晶螺的余溫暖暖的,隨後腹部也暖暖的。逐漸蔓延開來,連身子和血液都開始升溫。
一旁的胖子迫不及待地問他:“怎樣怎樣?啥味兒?有什麽顯著療效沒?”
第二靖:“……”
蒼符壓抑著想吐的衝動,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熱。”
“熱?”胖子看看玻璃窗上泛起的濃重霧氣,又摸著蒼符額頭,微微挑眉說:“臥槽,這麽快?敢情行走的暖寶寶啊,那是不是以後的冬天就都不怕被凍著了?”
說完,又對專注清洗刀具的第二靖說:“二哥嘿,這麽好的東西還有沒有了?也給哥們兒我整一個唄。”
第二靖沒打算回話,倒是蒼符突然說:“等等……我感覺……不太好……”
他顯得如坐針氈,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然後一會兒撓撓脖頸,一會兒撓撓身子,然後又去撓手臂,說:“癢!好癢……怎麽回事?”
“癢?”胖子看向第二靖。只見他從清洗完刀具又放到火盆上烤,過程專注到雙耳不聞外事。他忍不住問:“狗子這到底是怎了?悶罐兒!”
蒼符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隔著衣物從頭撓到腳;尤其是手臂部分,他感覺到身體中有什麽在暗暗蠕動,都在向著同一個方位匯聚。
第二靖燒好了刀尖,站起身來把蒼符按回椅子上。卷起他的袖子,露出皮膚,兩人都驚呆了。
一年前那裡曾被女屍胃液沾染過,自那之後便留下這些白芝麻粒兒。後來侵蝕蔓延,形成了自手肘以下一半的手臂都成了白斑。
依舊不痛不癢,不喝酒運動的時候基本沒有任何顯著症狀。蒼符都快忘了這茬,然而,現在竟全部都凸跳了起來!
異常興奮,在他的皮膚下不停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