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小雨,在帳篷外拍了拍身上的雨漬,殷仲這才往帳篷內走去。
此時帳篷的地面上,多了一張折疊桌,桌子上赫然放著一張巨大的皓白色草稿紙。
稿紙上面還擺放著一排嶄新,且未拆封過的鉛筆、米尺、畫筆等文具。
殷仲歪著頭,像個委屈的狗子,看向自己大哥,而男人則坐在之前的小板凳上,一臉冷漠的瞅著眼前的紙筆。
嘴裡好像還在咯吱咯吱咀嚼著什麽。
看到這兒,殷仲只能怯怯坐在,剛剛才放置好的折疊桌前。
低著頭,扣著手,兩腿緊緊並攏,神情中帶著局促,恭坐在桌前,像極了第一次去丈母娘家的拘謹和不自在!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坐在小板凳上,誰都沒有率先開口,帳內靜的出奇,也靜的可怕!
唯獨能聽到的聲響,也只有男人口中咀嚼,所發出的細微吞咽聲。
作為弟弟,以及‘下鬥’小助手,殷仲自然知道大哥此時咀嚼的是什麽.
“是的
煙葉!”
更對自己大哥生咀煙葉的行為習以為常;
他是對自己要求極高的人,因為自身煙癮極大,為了不在盜墓時留下特殊氣味,以及煙頭所殘留的DNA。
每每下地‘工作’,男人口袋中都會事先裝上一盒,並未絞碎的整片風乾煙葉。
長時間的工作下,不抽煙.煙癮給身體帶來的鑽心癢感,男人依舊不會點上一根緩解一下。
即使抽完後,煙頭可以單獨放到密封袋中系緊,等工作完畢後,再帶回去銷毀,男人也不允許自己,去犯這些細節上的致命!低級!小失誤!
煙癮難以克制時,也僅僅只在嘴裡含上一片煙葉,直到咀嚼無味,仍保持謹慎直接吞咽,不會吐在地上留下殘渣!
到了下墓容易犯困,拿著工具的雙手極為不便時,煙葉才會被男人吞咽進肚。
在打通盜洞,下鬥踏進之前,直接換成醋囊含在嘴裡,不僅可以提神醒腦消除疲憊,還能在充滿瘴氣的墓穴內,消散邪氣抑菌殺菌。
總之男人的宗旨就是,能在大處窺小,也要在小處見大。
畢竟他可不想以後自己老了,還沒喝上小酒吃上花生,到先把‘花生米’給吃上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紙,在帳篷裡表演著啞劇。
相較男人的自然隨和,殷仲就顯得躡手躡腳,好像四肢脫離了小腦的控制,縮著頭躬著身,窩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心虛抬頭看一眼自己大哥。
“不對啊,按理說大哥,應該已經開始畫起來了”:眼睛瞅著被男人擺放在折疊桌上的草稿紙,心中暗暗揣摩道;
正如殷仲所言,每次大哥提著洛陽鏟,確定好墓葬方位,回到車上或者帳篷內。
第一時間便是拿出紙筆,開始在上面布置、作畫、構圖起來。
那從探洞、坑底、點位、深度等等,所測出的地下墓穴坐落圖。
圖紙大致成型後,還要經過考量墓穴對應的風水坐落合理性,以及墓葬結構,視覺參差上帶來的近一步圖改精細化;
畢竟大哥要求很簡單、
前期:
寧願地上多插標、
也不願地下多下撬!
後期:已經確定方位後,寧可在紙上多算半個小時,來確定盜洞打在什麽地方。
也不願在墓頂、墓牆、劵門等處,來回挖它七八天,來確定哪處是‘穹頂’哪處是‘前庭’哪處又適合開洞。
每次‘下地乾活’大哥都要反覆叮囑:“在我們這個行業,每多一處盜洞,就意味著多浪費一些時間,更徒增一份風險!”
總之大哥一句話,寧可多畫也不多挖!、
畢竟乾我們這行,精準是唯一衡量技術的重要指標,至少能省下許多拙劣且白費的功夫。
還有那人力、環境、天氣等等,不確定因素產生的突發狀況,所帶來的‘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了......乾我們這行,安全又比效率更重要!
時間緊促,卻絲毫不影響大哥製圖的進展,即使地面上已經打孔,再覆蓋上,耽誤一年半載都不打緊。
但是一旦破了土,就要速戰速決,每拖一天就要付出與收獲不相匹配的未知風險和代價!
這是男人和殷仲都不願看到,且極其認真對待的重要事宜。
只要兩人沒有‘真正’開挖,地面就不會出現大面積盜洞,造成墓穴坍塌,引來墓狗和‘有關人員’。
所以已經知道墓穴具體位置的男人,可以在帳篷內緩慢而精準的計算出,該往哪處‘落鏟’的謀劃!
殷仲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看了看擺在折疊桌上的紙筆,心裡除了暗自嘀咕,就只能窩坐在桌前,感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有什麽瞞著我的嗎”:極其溫和的聲音,從男人口中緩緩說出,語氣之溫柔在男人身上實屬罕見!
“嗯?”
殷仲下意識應聲回復道。
微微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向自己眼前的大哥。
男人莫名其妙的詢問,讓殷仲有些摸不著頭腦,嘴角磕磕巴巴不知所措的說道:
“啥,啥事?我能有啥事,瞞著大哥你啊。”
殷仲說完便站了起來,身體往後退了兩步,眼神中除了膽怯,就只剩下了委屈。
心中思索著自己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也許是聽雷和下鏟時,自己表現的有些乖張輕率,所以才讓大哥如此生氣。
男人頗為溫和語氣,在殷仲看來就顯得極其可怖,記得上一次大哥如此溫柔, 還是在自己拿到農業大學錄取通知書時。
站在原地許久,仍未聽到大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殷仲偷偷瞄了眼男人,低聲心虛說道:
“大哥,我也就和金三叔他們去過幾次,一般時間都是在學校裡認真學習,哪也沒去。”
“有什麽瞞著我的嗎!”語氣驟變,同樣的話,一改之前的溫和,冷漠輕蔑的聲音從男人口中說出。
這次殷仲已經能從自己大哥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怒。
不大的帳篷內,空氣慢慢凝固,氣氛逐漸沉重,滲人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壓的人喘不過來氣。
看到自己弟弟,仍然沒有想要‘說出’的意圖,男人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忿怒,冷冷說道:
“還要我說的再仔細點嗎,小二爺!”
只是刹那,殷仲眼中的精光猛然乍現,隨即又恢復了之前的惶恐,怯懦忐忑道:
“他們調侃我就算了,大哥你怎麽也這麽調侃我。”
男人不緊不慢的從鐵盒中抽出一片煙葉,放進嘴裡,冷冷說道:“我希望你自己親自說出來,不要讓我替你說。”
“大哥你別嚇我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站在原地,雙腿來回打顫的殷仲,慌忙哆嗦道。
如果此時男人再對殷仲吼一嗓子,估計殷仲那不聽使喚的雙腿,就會突然跪倒在地;
好!
好!
好!!!
激憤已讓男人性情大變,一個字男人重複了三遍。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男人揉了揉太陽穴躁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