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當當、
荒原上傳來陣陣金屬磕碰聲。
男人挽起袖子,手腳利索的將所有帳篷上的支架、帆布等器具,逐一卸除,全部塞進他那輛,改裝過的寬大麵包車車內。
最後將地面上,如同蜂巢木箱格局擺放的昆蟲標本,陸續搬入車廂,這彎腰走主駕駛前坐了下來。
從側面車窗處,向外伸出手臂,用力拍了拍車門,催促招呼道:“上車上車,80一位!”
聞聲,殷仲立即止住他那妖嬈的舞姿,提起防護服的褲袋筒,就往麵包車奔去。
忽然,殷仲聽到麵包車上,響起的發動機聲音,連忙大聲喊道:“啊,我還沒上車呢,大哥等等我...我還沒上車呢!!!”
就在車子發動的一瞬間,殷仲果斷扒住副駕駛的車門。
腳下一蹬,身體便跳進車內,慢慢挪動身子,來到副駕駛位置上坐了下來。
“我丟,還好咱跑的快”殷仲話剛說完,身體又開始在副駕駛上,有節奏的晃動起來。
看到這幕男人訕訕說道:“音樂還沒打開,你扭個錘子。”
“預熱,預熱...”:殷仲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
隨後,老老實實的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大哥帶著自己,在這處荒草平原上,溜達起來。
此行目的,殷仲已經一目了然,他大哥這是準備把後車廂裡的乾屍,隨便找個地給埋了。
男人可不想,閑著沒事帶個乾屍,來一場風土人情的大巴一日遊。
又或者帶著乾屍往自己家裡拉。
至於男人駕車在荒原上,四處亂逛。
倒不是‘拿了’人家的東西心有愧疚,給它尋處上風上水的風水寶地,埋骨孕氣。
男人回想起被殷仲丟在車廂上的裹屍袋,裡面乾屍已經快碎成渣滓的骨頭,就算埋入龍穴之中,枯骸都無法聚氣滋陰,庇澤後代。
當然,乾屍不知道的是,他應該慶幸自己的身體,沒有灌充水銀,骨架也成了枯骨渣滓。
如果濕屍或者是完屍的話,男人可能就會出於安全角度和環境考慮,給它來場烈焰分解。
“嗯,就這地兒了”:男人淡淡說道。
殷仲順著男人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只見荒草彌亂的草原上,竟長著一棵歪脖子樹。
從遠處看,半彎的樹身,像是被掛著什麽東西壓彎的,樹乾和樹枝也已經腐糟枯萎。
望著越來越近的枯樹,殷仲嘴上小聲嘀咕道:“好吧,大哥這是不看哪裡風水好,就看哪裡記得牢。”
咣當咣當將麵包車開到枯樹旁邊,不等男人招呼,殷仲已經從副駕駛上跳了下來。
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抽出鏟子,以及掛在羊角鎬上面的裹屍袋。
“嗯,就這吧”:男人昂著下巴示意道。
收到大哥的指示,殷仲掰開鉤在袋子繩結處的鎬頭,迅速往地上鑿擊了起來。
約莫地面上鑿出能容下裹屍袋體積的土坑,這才拿起一旁的鏟子,將坑內鑿松的土塊,一點點挖掘出來。
沒一會兒,殷仲眼前,便多了一個能容納半人身高的豎型土坑,就這樣出現在歪脖子樹的旁邊。
“走你...”:殷仲一聲輕呵,抬起大腿,猛的一腳,像是踢皮球似的將乾屍連同裹屍袋,一同踢進土坑之中。
看到乾屍穩穩進洞,殷仲二話不說提起手上的鐵鏟果斷掩埋起來。
邊埋邊說道:“天冷了,我多給你蓋點土。
” 但手上的動作,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僅僅十幾秒便將眼前埋有乾屍的土坑,重新填平夯實。
提著鐵鍬拍了拍土堆面,總感覺於地面有點突兀,隨即站在上面,上下反覆在坑上跺踏起來。
不一會,土坑上面,愕然出現密密麻麻參差不齊的鞋腳印子。
“嗯,不錯,狠完美”:殷仲看了眼,被自己踩的都要凹陷下去的坑口,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從防護服的內衣袖口處,掏出事先在副駕駛坐上準備好的焚香,插到坑前。
啪嗒、一聲脆響。
殷仲已經手拿打火機,往焚香香頭點了起來。
不知是早晨徐徐刮過的涼風,還是被殷仲埋在泥土坑裡這位屍主,發泄的怨恨。
被握在殷仲手上的打火機,火苗竟然微微抖顫,看樣子如果殷仲不遮一下的話,火苗隨時都會有熄滅的可能性。
看到這幕,輪到殷仲苦笑連連,蹲在坑前,拿起一旁的鐵鍬拍了拍坑面,對著被他埋在裡面的乾屍,無奈戲謔道:“調皮...別鬧,這是防風打火機,就是你在世的時候,累掉你幾顆嚼檳榔的大門牙,都吹不滅。”
看到火苗上若隱若熄的架勢,殷仲沒有絲毫介意,繼續往焚香上點了起來。
一緲青煙,緩緩從地面飄起。
殷仲撅著鼻子,聞了聞,自我陶醉的享受說道:“紫檀味,不愧是我喜歡的香氣,嘿嘿。”
等殷仲做完這些,男人看了眼樹旁的泥坑,出於人情世故,不表示表示總有點說不過去的意思。
男人也走了過去,像是緬懷自己的老友一樣,淡淡說道:“哪天老伯想我了,我帶著酒,趕過來同你嘮嘮嗑。”
男人話雖這麽說,但是站在一旁的殷仲,可不這麽認為。
從剛剛他大哥拿出的小本子,以及本子上標注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地址坐標記號,殷仲就知道他大哥絕非慈眉善目,好說話的人!
如果哪天墓主人半夜托夢,打擾到大哥休息,殷仲能想到的結果,以及乾屍所面臨的‘結局’。
恐怕就是男人真的會將其挖出,原地火化!
瞄了眼腳下的泥坑,殷仲內心暗暗苦澀道:
“按照以往他大哥的行為學,能從物理角度出發,就絕對不搞玄學辟邪那一套。
在男人看來,物理超度,確實比法術超度來的更加得心應手。”
就在殷仲還是腹誹之時。
男人已經往麵包車的後備箱處,走了過去。
哐當一聲巨響,只見男人被什麽東西,絆了個踉蹌,手掌重重拍在後車門上,手臂抵在車框這才穩住身子。
殷仲尋聲往地上望去,入眼的是一根發黑的人腿枯骨,斜楞插在稀泥地上。
從男人的神情中,殷仲已經隱約感到不妙。
被絆個趔趄,大哥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屬於小事,可有可無,但在這個場景下就顯得極其詭異突兀。
此時在男人眼裡,已然成了墓主人傳達不滿情緒的抱怨。
“是不是老伯對我有意見!”男人轉過頭,拿起後備箱裡的鐵鏟,淡淡說道。
隨後捋了捋防護服上面的袖子,走到泥坑坑前,冷冷道:“我看你是想喝酒了!”
站在一旁的殷仲,眼疾手快,立即在泥坑旁邊又挖出一方小豎坑,撿起那節腐朽的枯骨,迅速丟了進去。
握緊手上的鐵鍬,來回在上面推杵,將坑填平,臨了又用鍬面使勁在上面拍了拍。
做完這一切,轉頭對男人澀聲說道:“沒事了,大哥。”
“他可能腿腳不好,一不留神把腿,落在了外面,咱不跟他一般見識”:殷仲說完,便拉著男人往主駕駛上推攘。
這倒不是殷仲良心發現,替墓主人說話。
他是真怕自己大哥一個不順心,就地挖出乾屍,請他喝酒(汽油),來場璀璨的煙火秀。
問題是讓他挖,這個殷仲就有點接受不了了!
為了讓所有事情都能圓圓滿滿的結束,尤其不讓大哥膈應,原本那節骨頭,隨隨便便挖個幾尺深的小土坑就能放下。
殷仲足足挖了半米之深,現在防護鏡片上起的霧珠,以及額頭處的汗珠,還在掛著沒有落下。
徒然忘了,之前在墓室內,如果不是男人打斷,他已經請墓主人喝杯卡布奇諾。
這事還是沒有發生在殷仲身上,如果被大腿骨絆到的是他。
別說剛埋下去的腿棒子,就是被他深埋地底一米多深的乾屍。
殷仲也要挖出來,和墓主人好好聊一聊余下的屍生,該怎麽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