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皎潔的明月,斜掛在初秋的夜空上。
莽莽山林中,一行隊伍,悄無聲息地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
清一色的盔甲,在月光下,不時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這是贏高和蓋聶帶領的秘法營,整整三百人,全部出動。
目標,鹹陽城。
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終於等到了行動的日子。
明日,李斯就要在鹹陽市被開刀問斬,根據贏高的命令,秘法營此去的任務是:
要活李斯,不要死李斯。
秘法營的訓練營地,距離鹹陽一百六十余裡,隊伍黃昏時分出發,至此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
翻過眼前這座山嶺,即是一馬平川的渭河平原,一路向北,就可以抵達鹹陽。
蓋聶看了看已經西墜的圓月,輕聲命令道:
“向後傳,原地休息。”
隊伍戛然而止,就地歇息。
隨即,蓋聶來到贏高的面前,低聲報告:
“公子,再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此去鹹陽,都是一馬平川。”
贏高問道:“蓋掌門,此地到達鹹陽還要多久?”
蓋聶道:“照這樣的行軍速度,辰時即可抵達。”
贏高回頭看了一眼隊伍道:“行刑在午時三刻,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
大家席地而坐,隨身衛士遞過贏高的水袋,贏高接過來,飲水。
飛燕悄聲問身邊的王元,“官府殺人,為什麽都要在午時三刻呢?”
王元道:“據說,午時三刻,人的影子最短,陽氣最盛,可以衝淡殺人的陰氣,被殺的人,連鬼都做不了。”
“這麽狠?”
一說到鬼,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飛燕,也不禁縮了一下脖子。
贏高在一旁,見飛燕緊張的樣子,嘴角不禁掠過一絲笑。
別看她平日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原來和所有小女生一樣,也有怕的東西啊。
稍事休息,蓋聶命令隊伍繼續前進。
晨曦微露時,隊伍已來到了通往鹹陽的大道上。
蓋聶命令隊伍,排好隊列,依次而行。
至此,路人們才發現,從山裡遠遠走出來的,是一隊訓練歸來的禁衛軍。
這是蓋聶的主意。
考慮到此次鹹陽之行的特殊性,為了行動方便,蓋聶讓秘法營,全部換上了禁衛軍的武裝,唯一不同的是,在臂上有一絲紅布條。
這對於蓋聶來說,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在訓練營地的武庫裡,各種裝備應有盡有,作為始皇禦統的機構,自然是要什麽有什麽。
化裝成禁衛軍,有利於進城,也便於後面的營救工作。
對於這些人如何進城,蓋聶倒不擔心。
他的庫裡,有各種“符”、“傳”、“驗”,甚至還有調動禁衛軍的印信和虎符。
至於贏高的入城問題,只要看一眼他身上與眾人一樣的裝束,就能明白幾分。
哪個守門戍卒,會神經大條到,面對三百多名禁衛軍士卒,挨個面孔,與牆上張貼的贏高頭像對照呢?
對於如何營救李斯,在臨行前的動員會上,蓋聶已經講的很清楚,最後,還請贏高給大家鼓了鼓勁。
蟄伏已久的秘法營,早就躍躍欲試了。
聽說要去劫法場,殺趙高,全營上下,何須動員。
蓋聶請贏高講話的目的,無非是起到一個進一步明確他在所有人中領袖地位的作用。
望著下面一雙雙興奮的眼睛,
贏高已經洞悉,經過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和反覆動員,這支部隊,已經是無比忠於他的鐵血之師。 贏高心裡暗道:改變歷史的時刻終於到了。
從此,歷史即將翻開新的一頁,一個嶄新的大秦帝國,即將傲然於世。
鹹陽市坐落在鹹陽城的西南。
平日裡商賈雲集,街市熱鬧。
離南邊的秦獄,僅數裡距離。
早在幾天前,這裡就貼出了對李斯三族進行處斬的公告。
今天一大早,鹹陽令差來打掃法場的人,早早地將那條最寬闊的街打掃乾淨。
與平日裡行刑,只打掃十字路口不同,這樣的打掃規格,分明是要殺上百口以上,才需要的陣勢。
當太陽升起三竿後,通往鹹陽市的各個路口已經戒嚴,禁衛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持戈戟肅立,布滿了四周十幾條街巷。
雖然住在京都,身邊經常發生著影響天下的大事,鹹陽人更津津樂道於他們的見多識廣,也因此無由的,產生了與生俱來的,帝都人的那種優越感。
但今天的觀刑,無疑對帝都人來說,算得上活久見的稀罕事。
作為輔佐始皇帝統一六國,治理天下的秦國當朝丞相,李斯的受刑,無疑是今天,整個鹹陽城,街談巷議的主要話題。
黔首甲:“具五刑,有秦以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刑罰最高,可謂相配。”
黔首乙:“可不是,當朝國相,始皇的肱骨之臣,往日裡風光無限,現在要被當街施刑,也只有當年商君的車裂可以一比。”
黔首丙:“具五刑,要把五種刑罰全部遭受一次吧?”
黔首丁:“可不是,聽說這五刑,正是李斯大人提倡的,這次要親身體驗了,老天可曾饒過誰啊!”
黔首戊:“恕我無知,你們誰說說,都是哪五刑?”
黔首己:“先在臉上刺字,割掉鼻子,再砍掉左右腳趾,接著用板杖活活打死,攔腰斬斷後把頭割下來懸掛在木杆上示眾,再將其剁成肉醬,最後在市場上賣掉供食用”
“嘶……這誰敢買啊?”
話音剛落,聽眾們渾身一激靈,牙齒打顫,渾身栗子大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自辰時起,秦獄當廳,鹹陽令已經在這裡,早早地現場辦公了。
倒不是閻樂有多勤奮,實在是今天要殺的人太多,想想要斬李斯三族大大小小一百幾十口,閻樂倒是對當廳由他這個行政長官判“斬”字這一舉動,莫名地有些熱愛了。
一連百十個“斬”字,寫在雪白的犯由牌上,看著那猩紅的筆跡,宛如即將從犯人斷頭的項上,噴湧出的鮮血,閻樂身體裡有種說不出的亢奮。
為了完成好老丈人交給他的任務,昨日,閻樂與中車府令趙成和屬下,計議到深夜,
畢竟要殺的是當朝丞相,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俱五刑、夷三族,無論從安全角度,威懾作用,還是要顯示他這個鹹陽令的威風,都需要好好計劃一番。
為了保險起見,閻樂動用了五千禁衛軍,將法場的四周,把守得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各處入口,加派軍兵把守,對可疑人員,嚴加盤查,不得閑雜人等入內。
又挑選了軍中力氣大的一百五十名刀斧手,專伺砍頭。
至於李斯,因為要俱五刑,加上在大牢裡已經受盡了酷刑,閻樂叮囑行刑官,切莫讓李斯早早斷了氣。
砍了腳後,怎麽也得打上百十板杖,否則,那麽多觀刑的黔首,怎麽看得盡興。
這樣下來,午時三刻開始行刑,把這一百幾十個頭顱都砍完,怎麽也得申時時分了。
閻樂可不想一直耗在刑場上,因為中午時分,老丈人安排一個朝宴, 他這個鹹陽令,怎麽能錯過呢。
這朝宴,在望夷宮舉行,那是閻樂最想去的地方,畢竟有美人斟酒,想想都開心。
關鍵是,老丈人交待他,從上林苑拉上一頭鹿到宴席上。
對於這件事,閻樂有些搞不懂了,難道老丈人要喝鹿血酒不成?
閻樂知道,這鹿血酒,可真是好東西。
對於時常換換女人的口味,抽冷子還要尋個煙花女子的閻樂來說,每天必不可少的鹿血酒,是支撐他尋歡作樂的秘傳威哥。
可他實在不明白,老丈人的那玩意都被割了去,主張喝這個酒,那不是給自己難堪嗎?
索性不去想這件事了,今天緊要的就兩件事,先喝完國宴上的鹿血酒,再趕回來看行刑,恰好醒酒。
再者說,行刑的前面都是些營造氣氛之類的,集體砍頭,要在親人們圍觀了李斯行刑之後。
而李斯的五刑,前面頂不濟看不到刺面、剁足,那些都甚是無趣,每天看得多了。
即使打板杖看不到也沒關系,閻樂最喜歡看的是腰斬和剁成肉醬。
哢嚓一刀,將人攔腰斬斷,那四肢、眼睛還在地上活動一番,一直看著最後咽了氣,再剁成肉醬。
這些畫面,閻樂想想都興奮,用來醒酒,再好不過了。
已牌時分,閻樂批完了最後一個犯由牌,點起一千禁衛軍和劊子手,交給禁衛軍中尉帶領,由縣丞監斬,都去秦獄門前伺候。
安排好這一切,閻樂屁顛屁顛地帶著幾個隨從,上了車駕,帶著那頭趙高要的麋鹿,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