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秦之少府。
十個月前,當陳勝派遣大將周文,帶領幾十萬軍隊攻進函谷關,到達距鹹陽僅幾十裡的戲水時,鹹陽城一片驚慌。
在都中空虛,郡縣來不及征兵的情況下,章邯主動向當時的二世請命,釋放驪山刑徒及奴隸產子,倉促拚湊了數十萬迎擊,將周文趕出函谷關,追擊至澠池,致其自剄。
章邯又陸續攻滅了矯殺吳廣的田臧等部,迫使陳勝遁走至城父,並被自己貼身的車夫莊賈殺死。
滅亡張楚後,章邯移軍攻擊剛剛複立了不久的魏國,連殺魏、齊兩王。
自出征以來,章邯屢戰屢勝,此次敗退定陶,有些出乎大臣們的預料。
長史司馬欣、都尉董翳率領的十萬援軍,距離定陶尚有旬日路程,能否幫助章邯反敗為勝,就顯得非常重要。
若失利,關東諸侯,將再次兵臨關中。
蓋聶介紹完關外形勢後,眾人一時限於沉默,氣氛有些壓抑。
是啊,章邯新敗,局面比想象中的複雜,何況章邯是二世派出去的軍隊統帥,是否肯聽從贏高的命令,還是未知數。
而且,史上的章邯,在不久後投降了項羽,這一切,看起來確實有些棘手。
問題總要解決,何況辦法總比困難多。
贏高見大臣們都不說話,率先打破沉默,囑咐蓋聶道:
“看來這個項梁,非等閑之輩,下一步要時刻注意楚軍的動向。尤其對於其屬下的項羽、劉邦所部,要重點研究。”
蓋聶道:“正如大王所說,這兩人的情況我們都有所了解。”
“項羽,楚國名將項燕之孫,身高八尺余,力能扛鼎,少時不喜讀書,學劍亦不成,唯好萬人敵,武力出眾。”
“作為項梁的得力助手,愛兵知兵,常常身先士卒,很能打仗。性格殘暴自負,好殺戮,常屠城。”
“劉邦,原為沛縣泗水亭長,因釋放刑徒,亡匿於芒碭山中,後攻佔沛縣,自稱沛公,投奔項梁後任碭郡長,受封武安侯。”
“此人出身市井混混,不學無術,但很會籠絡人心,身邊有一些死忠,擅打巧仗,用兵常常不按常理。性格慢而侮人,屬捫虱摳腳之徒,尤其好女人。”
其實,不用蓋聶太過介紹,贏高對二人的身世了如指掌。今後,作為即將面對的主要對手,兩人與贏高少不了打交道。
但這些,在座的大臣們不知道。
僅僅把二人,看做是項梁手下的兩員戰將而已,一直到幾個月後,才能體會到他們在改變歷史軌跡上的巨大作用。
不過,那是贏高穿越而來之前,現在,未來的歷史主角,換成了秦王贏高。
贏高收回思緒,問各位臣僚:
“諸位愛卿,對眼下的局勢怎麽看,我們將采取何策應對?”
太尉王賁,率先說道:
“文職出身的章邯,能夠在近一年來的征戰中,屢戰屢勝,實屬不易。此次新敗,既有偶然,也是必然。”
“作為負責課稅和宮廷事務的少府,章邯本就沒有多少戰陣經驗,大都是在戰中學,學中戰。”
“這不能不說,二世胡亥和趙高,屠戮了蒙恬等忠勇之士,致使朝中無能戰之將,才造成今天這樣的被動局面。”
“而章邯所部,多為為刑徒及奴產子,未經訓練,倉皇上陣,依仗著章邯出色的組織和指揮能力,才將周文趕出函谷關。”
“這期間,刑徒中很多關外六國之人,
多趁機逃逸,幾十萬人,所剩不過十數萬。憑借這些人馬,仍能擊破魏、齊、楚聯軍,看得出來,章邯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 “而這次,東阿新敗,章邯的對手是項梁,楚國名將項燕之後,比章邯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都強大,所以,這次兵敗,也在情理之中。”
“而司馬欣和董翳,老臣在軍中略聞其名,乏善可陳。所統領的十萬援軍,大多是關中臨時征的新兵,未經多少訓練,戰鬥力可想而知,一切只看章邯的臨場指揮和戰術的運用了。”
“眼下的當務之急,除了讓章邯穩住陣腳,更關鍵的,是要明確章邯對大王的態度。”
見此,禦史大夫尉繚緊接著說道:
“太尉大人說的沒錯,一個在外手握重兵的將軍,為誰打仗的問題,是現今最首要的問題。否則,我們接下來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義。”
得到贏高的首肯後,尉繚繼續說道:
“單看章邯此次失利,有一定的必然性。”
“老臣以為,勝敗兵家常事,大可不必為章邯的暫時失利迷惑,我們的目光,應該放眼全局。”
“現今,關外雖然諸侯紛立,但最大的敵人無外乎兩個,一是楚,二是趙。”
“這兩個諸侯,民風剽悍,歷來好戰,自東周紛爭以來,一直是我大秦的主要對手。”
“當年,武安君白起連年伐楚,先後攻滅了郢都,在長平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卒,才在根本上削弱了兩國的戰力。”
“在這個基礎上,始皇帝對趙、楚用兵,王翦老將軍,也是動用了幾乎秦國舉國的兵力,才將趙、楚滅掉。”
“經過近二十年的時間,楚趙的人口已慢慢恢復,兵員已經不是問題,未來我王要想再次一統天下,趙和楚,無疑是我們強大的對手。”
“大王現在所要做的,不是眼睛盯著章邯,而是要像吃飯一樣,用兩根筷子夾菜。”
聽尉繚如此一分析,資政李斯也讚同道:
“禦史大人所言甚是。現在,大王需要考慮的是全局的問題。”
“章邯在定陶,吸引了楚、齊、魏三國的兵力,對於我們來說,是一顆重要的棋子。我們還要著重考慮南北兩個方向的戰略問題。”
贏高明白三位老臣所說的戰略,問王賁道:
“王離的長城軍,現在什麽位置?”
王賁站起身,來到輿圖前,指著一個地方道:“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兩個多月了。”
贏高念著輿圖上的名字:“井陘。”
“是的,井陘。”
贏高說道:“太尉大人,王離在此前的猶豫不決,寡人很理解。 現在,王離擔心的戰場外障礙,已經排除,是否該考慮下一步出動了呢?”
王賁點頭道:“我王英明,老臣也是這個意思。”
丞相子嬰隨即說道:
“王離將軍,之所以觀望,無非是因為身後的趙高,擔心蒙恬之禍,在他身上發生。”
“而章邯,畢竟為二世所任命,大王新立後,難免猶疑觀望。”
“所以,大王應該盡快派使者,傳檄王離、章邯軍中,報告將士們這一好消息,即能安定兩員外將之心,又可明確其歸屬,解除大家的擔心,同時也能鼓舞將士們的士氣。”
大臣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在這紛紛的亂世,保不準哪個帶兵的武將,突然擁兵自立或擁立諸侯之後,就像陳勝帳下的武臣、韓廣和周市。
見丞相子嬰,說出了大家一致的看法,隨即異口同聲地讚成。
贏高即命令秘書郎記下,立即草擬王令,下達軍中。
隨即,贏高問王賁道:“依太尉所見,下一步,若滅趙伐楚,還需征調多少兵馬?”
王賁道:“王離有二十萬軍,章邯若得到支援補充,有十七萬,若按當年滅楚時的六十萬兵馬計,我們還需征兵二十萬做後備軍。”
贏高轉而問子嬰道:
“依丞相看,關中地區,若再征兵,還有多少兵員可征。”
子嬰面露難色,看向資政李斯。
對於這些數據,李斯顯然比他更清楚。
李斯看了贏高一眼,遲遲疑疑地奏道:
“啟稟大王,關中地區,幾無可征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