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法天道:“阿正對我的態度已經開始好轉,瓶兒……還是那樣。”
熊厲道:“說句你不愛聽的,我覺得你當初就不該把她帶過來,去把宗正接過來算了。”
宗法天歎道:“她畢竟是我的妻子。”
熊厲道:“可她現在對你有一個妻子該有的樣子嗎,要我說,以咱們現在的實力,這泉州城的女人還不隨我們挑,你何必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宗法天道:“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許她做什麽,她就不能做什麽。”
熊厲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婁視勤啞巴似的站在一邊,在錦衣衛中數年,他早已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該說話,宗法天家裡的事,絕對是他不該議論的。
他知道熊厲和宗法天的關系,雖然是上下級,但兩人也是好兄弟,這些話熊厲能說,其他人絕對不要說。
“你怎麽一直不說話,你怎麽看?”宗法天忽然問道。
婁視勤道:“琉球使團就要到了。”
宗法天道:“你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婁視勤道:“難道你不是這麽認為的嗎。”
宗法天笑了,剛才那一點點的不快不知被笑容擠去了哪裡,他道:“有你和蔡豐年在我手下辦事,我就是放心。”
婁視勤也笑了:“那還得是老板你運籌帷幄,熊當家的調度有方,我們不過是跑腿的。”
宗法天大笑:“熊厲,你聽聽,這小婁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熊厲摸著下巴那一圈才露尖尖角的胡須,兩眼微眯,對婁視勤的話很是滿意,他道:“從前在錦衣衛,我就說這小子會辦事,你把他從山東老家找來是對的。”
婁視勤和蔡豐年都是山東人,兩人是同鄉,宗法天在泉州站穩腳跟後,派人去找了他們,兩人二話不說就隨著來了泉州,繼續為宗法天做事。
事實證明兩人也的確有能力,這兩年把宗法天的生意管理得井井有條,從不出什麽差錯。
宗法天收起笑容,眼色逐漸陰冷下來,似要把碼頭上的夕陽給凍住:“那就等琉球使團走了再說,這段時間不能出什麽岔子。”
熊厲道:“小婁,要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婁視勤道:“已經查清楚了,孫耒走私的絲綢全部來自蘇杭兩地,一共兩家店鋪,蘇州的蘇錦祥,杭州的絲雨綢,具體進貨的明細,我已經匯編成冊,放在了老板的桌上。”
熊厲笑道:“他孫耒怎麽也不會想到,我們的情報會做到這個程度,看來這十來年的錦衣衛,還真沒白乾。”
宗法天道:“你們可知道,我們和孫耒的差距在哪嗎。”
泉州府流傳的歌謠“夜筍凍,白肉粽,師父兩頭吃不窮”,看上去好像宗法天和孫耒一黑一白,成了泉州兩大勢力,但實際上只有宗法天心裡清楚,他和孫耒的差距很大,尤其是財力上。
熊厲道:“照我看也沒什麽差距,他姓孫的不過就是泉州的走私頭子,咱們還是牙行頭子呢,我們掙的是白錢,他掙的是黑錢,掙黑錢當然來得快了。”
宗法天道:“小婁,你說呢。”
婁視勤道:“我們做牙行,和琉球使團貿易,收入不過就是使團瞞報扣下的商品,收入源單一,雖然琉球使團一年兩貢,而我們每年的收入也很可觀,但比起孫耒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宗法天道:“接著說。”
婁視勤不緊不慢的道:“整個福建的走私幾乎全部被孫耒霸佔,
集中在了泉州,泉州三灣十二港,港港都有走私,這些人要麽是孫耒的人,要麽就是些小團夥,仰仗孫耒的勢力進行走私活動,所得的錢財,還要分出一半給孫耒,而近兩年,孫耒已經不滿足於泉州一地的走私,他還派人去聯絡了廣州港和寧波港,想要拓展他的勢力。” 宗法天道:“孫耒的走私商品以什麽為主。”
婁視勤道:“絲綢,茶葉,瓷器,古玩,錢幣。”
宗法天歎道:“你現在還覺得,孫耒不比我們強嗎。”
熊厲低聲罵道:“他奶奶的,這姓孫的不怕撐死嗎。”
婁視勤微笑:“誰會嫌錢扎手呢。”
熊厲道:“那咱們該怎麽辦?”
宗法天道:“貪心不足蛇吞象,孫耒這兩年忙著斂財,已經忽略了身邊潛在的危險,所以才讓我有機可乘,除了絲綢,他所有的產業都在福建。”
婁視勤道:“老板想從他的絲綢開始下手?”
宗法天道:“只有絲綢業在外地,這是他鞭長莫及的。”
熊厲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宗法天道:“等琉球使團來了之後,我們準備了這麽久,不急在一時。”
海平面盡頭的夕陽即將消失,海水的顏色更加紅了,像是太陽受了傷泡在裡面,血液染紅了海,天空已陰沉下來,把那本該鮮紅的海水壓成了暗紅色,一眼看去,如同是匯聚了無數亡魂怨氣的深淵。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切都要照著計劃進行,沒人知道宗法天的心裡正在繪製著一幅巨大藍圖。
在琉球使團到來前,他還想先陪陪家人,在那之後,可能就要面對一重又一重的巨浪了。
“阿正,來泉州快一個月了吧,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晚飯間,宗法天問了這句話。
和他一起吃飯的已經不止宗正一個,還有許瓶兒和宗興。
宗法天興致很高,他覺得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
“還行吧。”宗正和母親坐得近,掃了一眼母親的臉色,見她面上不悲不喜,小心翼翼的拋出了這句話。
宗法天笑道:“阿興,泉州你可都玩遍了,哥哥還不熟悉,以後他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有哪些不知道的地方,你可得告訴他。”
宗興道:“放心吧爹,哥哥他聰明的很,不需要我多說什麽。”
宗法天道:“瓶兒,我聽周管家說,昨天你出門了?”
許瓶兒道:“是。”
宗法天道:“去哪裡了?”
許瓶兒道:“也沒去哪,就是隨便看看。”
宗法天道:“看得怎麽樣?”
許瓶兒道:“還行吧。”
宗法天道:“這樣最好,泉州氣候宜人,沒事就多出去走走,不要總是悶在家裡,阿正阿興,我有時候太忙,你們得多陪陪母親,知道嗎。”
飯後,宗法天照例打地鋪,許瓶兒道:“到床上睡吧,總是睡在地下,難保會被下人看到。”
宗法天立馬把被褥收了起來,道:“瓶兒,你想通了?”
許瓶兒解了衣睡在床裡,道:“隨你便。”
宗法天熄了燈躺在她身邊,睜著眼,老半天后,歎了聲氣:“瓶兒,我們可是夫妻啊。”
許瓶兒翻了個身,仰面躺著,閉著眼道:“我不是說了嗎,隨你便。”
宗法天出了聲重氣:“算了,睡覺吧。”
算算日子,琉球使團還有兩天就要到了,宗法天心裡盤算著,看完了宗正演練的太祖長拳和嶽家散手。
“拳打得還不錯,就是力度差了點,也不夠準。”
宗正看看雙手,想起在青陽縣時,曹文遠對他說過,太祖長拳和嶽家散手的招式他已學會了,所欠缺的只是火候,怎麽到了宗法天這,變成了力度和準確度都不行了呢。
他只看過宗法天出手兩次,一次是提著他和許瓶兒施展輕功,甩開捕快,一次是舉手之間就殺了二十多人。
宗正心裡把他和曹文遠做過比較,得到的答案是,宗法天遠勝過曹文遠。
宗法天道:“阿正,也許在一般人眼中,你的功夫已經很漂亮,就是缺歷練,但是你要知道,武功修為越高的人,眼界也就越高,在我看來,你的功夫還差得遠呢,不過你也不要灰心,畢竟你還小。”
宗正道:“我什麽時候能成高手。”
宗法天笑道:“要成為高手當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武林中那些成名的高手,少說都下了二十年的功夫。”
“二十年!”宗正有點失望,二十年後我豈不都三十多了?
宗法天道:“不要氣餒,我剛剛說了,那是普通人,當然也有特殊情況。”
“什麽特殊情況?”
宗法天道:“比如我要教給你的,只要你勤加練習,十年,你就能有所小成。”
“那是什麽功夫?”
宗法天道:“枯木功。”
宗正奇道:“枯木功?”
宗法天道:“這門武功出自《五藏真經》,乃是昔年武林一位奇人所創,所謂‘枯木’,顧名思義,能讓木頭枯死,這《五藏真經》乃是最上乘的武學。”
宗正馬上來了興趣:“那什麽是《五藏真經》?”
宗法天道:“關於這本真經的來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我先教你枯木功,你的內功已經有了點根基,學起來自然容易。”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絲絹,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還有兩幅裸體人像,人身上畫著幾條紅線,旁邊還有小字標注。
宗正接過了:“這上面寫的就是枯木功?”
宗法天道:“不錯,文字是行氣法門,那兩幅人像上的紅線條是我畫的,那是引氣入體的經脈走勢,紅疙瘩是穴位,我都給你一一標注了。”
宗正道:“看上去不是很容易,我一個人練嗎?”
宗法天道:“我會先教你,等你有了根基後就可以自己練了,不過阿正你要記住,這門武功不能輕易告訴別人。”
宗正道:“那宗興呢?”
宗法天道:“他年齡還小,不適合練這些武功,等他再大一些我會教他的。”